我想我是老了
在蛰居沉默了两个月之后
加速度的老了
肥肉棉被似的套上我的腰腹
胳膊和腿上原来的肌肉
也被买一赠一的帖了一层
脖子和脸不再楚河汉界
行动迟缓思维停滞
记不起刚刚说的话
放的东西一转身就忘了地方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
发现右手空着
东西就在左手好好的拿着
不再写字更不要说诗歌
词语都肚满肠肥的凝固在30岁以前
30岁听起来像阿尔卑斯山那么远
现在我只是生在电视机前的植物
看着阿尔卑斯山的雪
吃着阿尔卑斯糖
对于叫同一个名字的不同东西不再刨根问底
妈妈在一定很喜欢现在的我
小时候我的十万个为什么
让她轻轻地蹙起好看的眉头
但她每次都给我满意的答案
除了不再好奇
我倒是越来越像小孩子了
我尿床用尿不湿
不喜欢一个人
常常撒娇
甚至故意把东西弄坏
来引起儿女们的注意
可是他们一个飞去美国
一个在家里给他们的儿女当儿女
哪有空理我
早知道就不要什么儿女了
但儿女起码是个念想吧
就像家具、房子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没有就会不自在
这就是孩子的全部意义
好在我还有一个秘密武器
就是跟自己说话
并且分好多角色
有时是妈妈有时是坏蛋有时可能还是上帝
我也演森林和花朵蚂蚁和土地甚至空气和水
因为有时我实在也不想说话
所以我想你们的妈妈了
她在的时候
至少可以客串一个旁白和场记
亲爱的该落幕了
洗洗睡吧
直到最后一刻她都叫我亲爱的
你们当然听不见
亲爱的只叫给一个人听
只是现在没人这样叫我了
她不是我最爱的女人
但是她却是我最后最想念的女人
爱跟生活有时是两个事
这个慢慢你们也会懂得
说时间匆匆的那个先生
一定没有老
人真的老了
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啊
怎么还不到收我回去的时候
我甚至希望生病
那样儿子女儿就都回来了
还有小孙子外孙女
虽然我饱受痛苦
吃药打针吃不下去饭睡不安稳觉
但睁开眼睛看见你们
我就高兴
终于我笑不出来说不出话
眼睛也不再转动自如了
我知道我的时候到了
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原来真的有天使啊
原来他们没有翅膀
原来他们真的会问同一个问题
你喜欢什么
我早就准备好了
我喜欢你们的妈妈
虽然她不是我开始爱的那个
但她是我嘴里最后的话语
也是我启程归去的唯一方向
当然还有你们
我的孩子们
还有这活着的一切
这悲欣交集的人生
真好
他们没有说只能喜欢一样
也没有嫌我罗嗦
他们就在我的床前微笑的看着我
听我说
可是你们我的孩子们
为什么哭了
你们为什么远了
为什么我只看到却听不到
你们的哭声被静音了
现在我也看不到你们的样子了
我眼中最后的影像还是平时你们的笑脸
我们哭着来
然后笑着走
你们看到我嘴角的微笑了吧
终于我可以像年轻时那样轻松的奔跑了
步履不再蹒跚
腰身不太疼痛
后背也不驼了
原来人们臆想的死亡不是那么阴冷恐怖
我甚至开始为我的死高兴了
高兴就是你彻底忘生的时候
天使说
好像知道我的心理
忘生？
就是忘记生前的一切
没有负担的开始又一种开始
不过这次的开始跟以往不同
你将不再跟他们的妈妈在一起
那我跟谁……
还没等我说完
我只感觉我的背后被他们用力一推
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高兴我死了
不用再跟自己说话了
不用做电视植物了
不用毁坏东西引起注意了
不用再吃药打针了
我开始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的
什么形态的开始
这是我最后一点有意识的思想
真高兴我死了
2006年11月3日 04：00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6-11-9 06:13:03
收藏
转播
分享
提升卡
变色卡
抢沙发
千斤顶
显身卡
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