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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民工张富贵 于 2014-10-24 11:22 编辑
此处是永恒的风景,有山、有树、有人,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秋色。像上古时候一幅丹青,丹青一角钤一方朱文小章,企图把立朝成统以来的风物天华、世道人情一语概述,不容他人评论。几履大小不同的脚,闲散赶路,一直向前。
这又是乡村千篇一律的风景,但凡处在同纬度的温带气候,景观结构和生态链条都是如此相近。眼前宽宽的乱石滩干涸着,像饥渴已久的野兽张开獠牙大口。石缝里长着杂树和密密麻麻的苇草,可以想见水文在被改变以前,这儿曾是丰泽的一片草滩,水流从簇拥的石头中挤过,变得又窄又急;俄而行至广阔平地,便奔放浪荡起来,匆匆吞噬掉这片空旷的空间。水是山之柔情所就,山的一身血肉、一腔五脏都化成了水。有水的山才有了灵魂,就像男人女人组成一个家,阴阳相生相养,流火日布德泽,万物共生光辉。然而此山无水,许是此行的最大遗憾。秋阳狂野,山风肆意,气温和宜,秋光正好。天与地汇成了一卷诗书画印,若是有一线流水穿引其间,将是何其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哉!
一路拾乱石而上,山谷中遍放黄色的小花,不时有鸟鸣,隐匿在头顶森森的树林。心底便当此处是有水的,耳畔竟也响起了流水丝弦般的泠泠弹奏。恍悟世间景物人事,有心则成之大半。
数步爬升之后则是垭口。遍野的山石裸露出本身的筋骨与肤色,像不羁诗客的一笔苍劲狂草,线条疏朗、体态浪漫、道劲豪放,抒情写就它伫立千载的无言痴狂与相思血泪。伙伴远眺高处耸立的山崖,说道,那儿有个老鹰窝!话音刚落,一尾劲鸟自崖顶呼啸着盘旋而过,就当它是老鹰了罢!
沿山体边缘的小路走下去,几处人文景观显现出来。三座塔,两间墓穴,一座荒废的大殿,只看得到数手合围的柱础,埋在土下的须弥座以及一些零碎的石构件儿。丰硕的柿子树林跃然在目,掩映在厚重的古建筑身后,那团团簇簇剔透灵巧的小玩意儿竟因此显得庄严肃穆起来。经过一冬至夏的孕育、天地光华的滋养,小生灵发育得紧致沉稳、剔透毓秀——是为此行的最大目的。山明云净飞鸟淡,漫野深红出浅黄。伙伴轻身一跃而上树顶,拿根树枝一戳,割断柿子与母体的联系,一个个硕大的果实落入我们展开在树下的布单。体力劳动使人心胸开朗,欢欣之色涌上脸颊,纵只是俯身捡个柿子。那深黄黄地反光、晶莹莹到流油、几乎炫耀地绽出半身肥肉,似在急慌慌催人尝鲜:“快来吃我快来吃我!”
一路访古一路摘,阅尽圆通与灵鹫。不觉日下。秋风催熟了山果,又匆匆将它带去,只留下满地烟霞,沉沉暮霭。萧萧远树流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秋天已被山和云隔得远远的,寻不见踪影了。我仍心不在焉地踱步,看扶疏流转,时光在我身边讥笑着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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