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 电－－张梅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

        平生看到的最美丽的闪电是在从日喀则返回拉萨的途中。
　　那几天天气都不好，天上布满乌云。因为下雨，一路上的路都很难走。所以我们快回拉萨的时，天已经黑漆漆的了。当时我坐在车头，因为天黑了看不到路旁的风景而沮丧。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突然闪过一团红色的火光，深红色的，极其耀亮，极其骄傲。我当时还没反应到这美丽的红色是什么，那红色又在车窗外的山顶上接二连三地闪了起来。
　　在这美丽的红色连续照耀下，我才醒悟过来，并大声地叫起来：“闪电！”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种热血沸腾，那种惊诧，那种激动，真像见到了外星人。
　　闪电、红色、深红色、迅猛而骄傲，这些都是我最热爱的东西。你想想，当你热爱的几样事物以一种面目突然出现在你面前，难道不值得欣喜若狂吗？
　　年少时最喜欢的两句诗是：“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瞬息。”而这耀亮的闪电就在你面前，照亮了半边天空，照常了她脚下的层层叠叠的西藏的山顶和乌云。在西藏，连那些乌云都是美丽而威严的。
　　车子不断地往前走，闪电也不断地变换着各种形式欢迎我们。一会儿汹涌澎湃，照亮了整个天空；一会儿却成了涓涓细流，一丝一丝地闪在群山的各个部份；一会儿是深红色，一会儿却是暗红色的；有时伴着隐隐的雷声，有时却默默无语。她像一个技艺高超的舞娘，在我们的面前，以天空为舞台，表演着她的丰富多彩的舞姿。而这黑夜中的闪电又像一组以自然为主角的舞台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目不瑕接。
　　所有人都沉醉在闪电的恣意的表演中。在我第二次进藏的这段日子，西藏像全国所有的地区一样，都在闹洪水。拉萨的天空总是阴的，不像我在第一次进藏时的阳光灿烂。我的一些朋友住在吉日饭店，晚上有空的时候就坐在旅馆中间的房子的露台上看拉萨城周边的闪电。我也坐在那里看过，但那还是白色的，不像我今天看到的令人惊讶的红色。
        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等我们快进拉萨城时，天空的那位身穿红衣的舞娘终于觉得倦了，长袖一挥，便退进了群山后面。后面马上重新陷入了寂寞，偶然有几丝暗淡的白色的闪电在闪耀，但已经是尾声了。
　　但人还是沉浸在刚刚的闪电的表演中。以至于半年之后，我在广州的白鹅潭边上看世纪末的焰火晚会时，在那布满天空的五颜六色的焰火中，我突然看到那红色的闪电横空掠过，骄傲的红色的拉萨的闪电。

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