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建筑、景观命名美学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古建筑艺术与理论研究#
浅论建筑、景观命名美学
舒 千 尹道新
  对建筑物、建筑群、园林、景区、景点等建筑、
景观与环境的命名,可谓是/点石成金0、/画龙点
睛0,作用之大无法估量。当人们千辛万苦地创造一
座建筑之后或规划某地建筑之先,对于它的名称都是
要进行精心推敲的。然而,建筑、景观的命名并非易
事。名称的命定是会受到当时当地的历史环境、政治
因素和地方文脉的制约的,并且成为命名者主体审美
意识、文化心态和人文思想的集中表现。因为建筑、
景观命名是人们对建筑物或景观的心理状态的表象,
属于观念文化的范畴。
我国建筑、景观命名的美学思想是中华文化的瑰
宝,有着十分璀灿而丰厚的历史遗存,值得发掘整
理。同时,在现时大规模建筑开发和不断面临新兴建
筑规划的过程中,常常会遇到命名的问题。如何做到
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使建筑增色,那就很需要我们
对建筑、景观命名的学问进行一番认识。
1、建筑、景观命名方式
给建筑或环境命名,不光是建筑规划者的事,往
往还有建筑师和鉴赏者的参与。由于受天时地利人和
的影响,加之人们审美观念的差异,于是形成了不同
的建筑命名方式。具体可归纳为如下15种:
1)以地名命名。很多宾馆、公园、大厦均冠地
名,此种命名表明了建筑所在地。其中有历史人文渊
源的建筑命名很有吸引力。如岳阳楼、长坂坡公园。
2)以物类命名。如鹤园、狮子林、铜雀台、黄
鹤楼、放鹤亭、大雁塔、五龙园。
3)以花木命名。如紫竹院、殿香园(芍药)、梨
园、耦园、桃花园、杏园、梅园、槐园、紫金园、红
树林、百草园。
4)以位置命名。如东湖、西湖、中南海、西苑、
朝阳门、正阳门、南楼、天涯海角。
5)以主观感情命名。如谐趣园、怡园、寄畅园、
陶然亭、寄啸山庄、冶园。
6)以寓意命名。如颐和园、大观园、拙政园、
去索堂、复兴园、网师园、留园、长春园、文昌阁。
7)以人名命名。如中山公园、三苏祠、杜甫草
堂、太白楼、诸葛茅庐、子云亭、滕王阁、醉翁亭、
武侯祠。
8)以环境命名。如环秀山庄、拥翠山庄、沧浪
亭、石景山、滨海公园、望江楼。
9)以气候命名。如夏爽亭、秋圃、烟雨楼、雪
香云蔚、雷峰夕照、三潭印月、柳林春晓。
10)以功能命名。如儿童公园、渡假村、植物
园、博物馆、展览馆、图书馆、水产馆、饭店、酒
楼。
11)以独特命名。如断梁殿、楠木殿、大钟寺、
龙眼井、木塔、十七孔桥、五亭桥。
12)以文艺作品命名。如大观园、三国园、梁山
泊、花果山。
13)以象征历史风貌的命名。如香港的宋城、新
加坡的唐城。
14)以象征国家风貌的命名。如澳大利亚的中国
园、深圳的/锦锈中华0、德国贝特曼的中国园、泰
国的智乐园(中国园)。
15)以象征民族风情的命名。如深圳的民族文化
村、北京的中华民族园。各民族也有很多此类景点。
2、建筑、景观命名的创美手法
不同的命名方法表达了不同的美质含义,要求有
不同的创美手法来适应。分析古今中外众多建筑、景
观名称,可见其创美手法极为丰富。
211 写人、写景和人景结合的表达
1)建筑与环境的美
¹有纯粹表现建筑美的。如龙风门、画舫斋、
锦画堂。有的还指出了建筑特色,如竹轩、草庐、砖
塔、楠木殿,连材质美也道及了;再如六和塔、九龙
壁、玲珑馆、千步廊、十七孔桥、鼎足亭、五亭桥,
连形体结构也表现了。
º有纯写景物的。如天涯海角、九溪十八涧、
水芳岩秀、箭竹林、百花园。
»有景与建筑搭配的。如望海楼、见山楼、凌
虚阁、采秀山房、沧浪亭、碧涵亭、知鱼槛、水居室
等。有的连建筑位置也表现了。
¼有景与物结合的。如碧凤栖梧、鸢飞鱼跃、
柳堤春燕、秋风鹤舞,具景物动态美;幽兰虚谷、平
林静月,具静态美;再如无边风月、江山如画等,更
把空间延深扩大。
#34#2)时令景色凝固之美
如苏堤春晓、海棠春邬、琼岛春荫、碧映芙蓉、
平湖秋月、雷峰夕照、雪香云蔚、半潭秋水一房山、
烟雨楼。
3)赏景美感
¹用眼的。如花港观鱼、石观海、望江亭。
º用鼻的。如听香深处、满垅赏桂。
»用耳的。如莺啭乔木、清音阁、听雨轩。
¼用嘴的。如龙井品茗。
½感知的。如月色江声、曲院风荷、荷风四面、
针江畅泳、爱晚亭、临虚爽夏。
¾赏景活动。如与谁同坐轩、绕遍四廊还独坐,
把人的行动与心理的活动也写入了。
212 借用汉语语法修辞方法
借用汉语语法修辞方法进行建筑、景观命名,其
内涵主要是:¹表达寄情寓意之美;º表达隐喻哲理
之美;»借用双关辞或反义词以创美;¼移用、移
植、转注、假借以创美。如以/个园0的个象征竹
园;借西湖盛名命名/瘦西湖0、/雷卅西湖0、/小西
湖0;用/残粒园0喻园小等。这几种手法在前面都
有例证。
213 采用中国画的传统画论
南北朝谢赫的/六法0画论对中国园林构图影响
很大,主要反映在园名运用上。
¹气韵生动的。如东风耸翠、西障排空。
º骨法用笔的。如南天一柱、独秀峰、迎客松。
»应物象形的。如笔架山、葫芦湖、神女峰、
狮子林。
¼经营位置的。如双塔交影。
½随类赋彩的。如翡翠池、彩云楼、波月楼、
碧染翠堂、三潭印月。
¾传移摹写的。如蓬莱瀛洲、瘦西湖。
213 借用古诗词名句
古代诗人的诗词名句给后人的印象和影响是极其
深刻的,而借用古诗词名句来对建筑命名更是起到了
极积的推动作用。
¹日本的/后乐园0是借用范仲淹/后天下之
乐而乐0的缩写;泰国的智乐园(中国园)是/智者
好水智者乐人者寿0的缩写。
º广州麓湖公园里的/鹿鸣酒楼0,采用曹操的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0诗句
浓缩,颇具韵味。
»长沙的/爱晚亭0来自/停车坐听松林晚0
(杜牧)。
¼/点春堂0来自/翠点春妍0(苏轼)。
½引用最广的是陶渊明诗文,用他诗文篇名的
有,苏州的/归田园居0和/五柳园0、梅州的/人
境庐0;取自他诗文名句的有,/觉园0用/实迷途其
未远,觉今是而昨非0,/三径小隐0来自/三径就
荒、松菊尤存0,/容膝园0来自/审容膝之易安0,
/日涉园0来自/园日涉以成趣0,/皋园0、/舒啸
亭0、/寄啸山庄0和/东皋草堂0均来源于/登东皋
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0;/耕学斋0、/耕隐草堂0也
都是引用陶渊明的诗意。
¾由5桃花源记6命出了不少带/桃源0的名
称,如:桃源县、桃源镇、小桃源、桃源洞、桃源
亭,而且各地此类命名雷同的也不少。
3、建筑、景观命名的美学问题
将建筑、景观命名的方式方法上升到建筑、景观
命名美学的高度,必须是建筑、景观命名与美学密切
相关。
311 建筑、景观名称的美质内容
建筑、景观名称的美质是指建筑、景观名称所表
示的美学内容的实质,是对建筑物及其周围环境的功
能美、景观美和教化作用的高度概括,也是一种人文
观点和语言艺术的综合体现。纵观世界建筑历史,分
析各类建筑、景观名称,可见其具有丰富的美质内
容:
1)传递历史壮丽史实之美。许多古都或名城所
在地,或曾是历史上重大的军事、政治事件发生的历
史舞台,或曾是科学、宗教事件发生的场所,历史陈
迹凝固在那里便成了名胜。/天下名胜多有典(典
故),有典名胜更有名0。如卢沟晓月、威远炮台、岳
王古墓、长坂雄风、泸县铁桥、圆明园址,这些地方
都能使人抚今思昔,深受爱国主义教育,产生壮烈美
感。
2)传递历史文学与优秀文化。很多骚客诗人留
迹的所在地、故园故址、楼台亭阁、名著绝唱产生之
处,象黄鹤楼、滕王阁、三苏祠、杜(甫)草堂、薛
涛井、抚瑟台等地,都传递着历史文化之美,有很多
文人佳话充美名。
3)具有文学传奇美质。在文学传奇故事与人物
的流传所在地,建筑及景观名称中无不体现着文学传
奇的美质。如断桥、阿诗玛、海珠女、望夫石。
4)传递宏伟美质。历史上的宏伟建筑工程,其
名称同样宏伟。如长城、乐山大佛、秦兵马俑。
5)传递古拙美质。古朴而少修饰的东西,往往
很有艺术价值。将其收藏于馆室之中,雕刻于墓碑之
上,并以此意命名其建筑,同样具有较高的美学价
#35#值。如南阳汉画石刻馆、霍去病墓石雕。
6)传递壮丽美和纤细美共存质。在建筑中,壮
丽与纤细不仅可通过造型来表现,还可通过其建筑名
称来传递,有见其名可知其形之感。如人民大会堂、
人民英雄纪念碑、北京故宫、颐和园、颐和园长廓。
7)传递原始粗犷美质。在一些风景名胜地,因
具有原始遗迹和自然风化景观而命名,表现出原始粗
犷美质。如漓江岩画。
8)传递河山风光自然美。山和水的美,是大自
然的造化。无数描绘美好江山的美妙语言汇成一句,
作为景观名称,表现出河山风光的自然美。如碣石观
海、琼岛春阴。
9)传递自然气候美质。自然气候给人类的好处
是应该铭刻的,用气候语言给建筑命名就是一种形
式。如喜雨亭、雨花台、曲院风荷。
10)传递寓意哲理美质。关于宇宙和人生的原
理,以建筑名称来表现,给建筑本身也赋予了哲理美
质。如天坛、地坛、月坛、长城、长坂雄风、卢沟晓
月、雨花台。
312 建筑、景观名称的美学作用
应该说,具有美质内容的名称,一定具有美学作
用。建筑、景观名称也应如此。我们思考一下,见过
多少有名的建筑和风景名胜古迹,还想去看看哪些锦
秀河山,就不难体会建筑、景观名称的美学作用。
1)广告效应美名常有诗情画意、寓意哲理,
给人以美的信息,有的优美动人,有的深邃神秘,有
的新颖独特,都能使人产生共鸣或遐思,发人向往,
诱人观瞻,起到广告的作用。
2)导人观赏效应好的命名将美质浓缩宣告,
以/先入为主0的方式强加于人,让观者事先形成一
个美感的心理定向(即有了/主心骨0),如此引导人
们去/寻寻觅觅0,有意识定向去体察它,容易产生
美感和好感,并能进一步地启发人们通过观察、体念
之后以美名为向导,深化精神内涵的认识。
3)回味效应即使历时已久,人们把观赏过
的具体形象大多都已淡记时,美名却是很难忘却的。
依美名的索引,人们总会有抽象美感的回味。事实
上,很多绝妙的美名就是经历千年仍然生机盎然、脍
炙人口而传于世的。
313 建筑、景观命名的美学思想
关于建筑、景观命名的美学思想,我们可以追溯
到19世纪中叶以前的中国古典建筑美学思想,与国
外建筑命名的美学思想相比,具有自己的特色。
1)人们在区别客观事物形态时都用/名0去把
握它,作为抽象思维的工具。早在先秦时期就有施惠
和公孙龙子为代表的以辩证名实问题为中心的/名
家0学派的出现。尔后的各种科学技术的发展也无不
以立名求实于正名,即建立严密的概念为出发点、以
名实相符为归宿,强调/名正言顺0。
黑格尔说过,只有语言才能接受下来、表现出
去,使它成为观念或想象的对象。事物的名称用什么
样语言表达其完美与否?内涵和外延丰富与否?名称
是至关重要。
5红楼梦6第17回中贾政有这样一段话:/偌大
景致,若干亭谢,无字标题也觉寥落无趣,任是花柳
山水,也断不能生色。0这就说清了这些景点、建筑
都需要有个好的命名才能体现出它们的美质,使人们
增强美感的道理。
2)古人把命名叫做/点景0、/题景0、/寻景0、
/觅眉0或/踏名0,其命名活动叫做/抒才点景0。
所谓/抒才点景0,就是要抒发才气方能点好景名,
其中才气即知识、见解、阅历的总和,与深浅、层度
的不同关系大。抒才点景要求人们去把握住事物内在
的和表层的气质、现时的和历史的优势以及人文环境
的特色,以精炼、含蓄、明确的名称来准确地揭示、
表现出它们的本质属性和倾向。在道出了好的命名之
后,便往往能顿时起到景物生辉、建筑增色的妙用,
从而能赋予静态物以动态的精神和活的灵魂来显现出
丰富的内涵,甚至产生/点石成金0、/画龙点睛0乃
至/化腐朽为神奇0的效果,能够给人留下无穷美感
的回味,得到享誉久远、脍炙人口的效应。
3)由于文化圈和文化环境的不同,国外命名方
式多半以物主名称、地方名称确定,比较单调。而中
华民族在几千年的文化积淀中命名的历史遗存,可谓
是气象万千、无比丰富,这是我国传统人文思想和建
筑文化思想在世界文化中独树一帜的成就,其中的美
学思想尤其值得发掘、研究。过去日本、朝鲜都一直
学习、搬用它,东南亚各国乃至欧美也很重视、并受
到不同层度的影响,所以我们更应该十分珍视它、继
承、研究并发展它,为众所用。
4、关于建筑、景观命名美学研究
411 开展建筑、景观命名美学研究的必要性
关于建筑、景观名称的美质内容和美学作用,可
以说是从审美的角度来感受和分析的。但从创美的角
度看,开展建筑、景观命名美学研究是非常必要的。
1)从符号学的观点来看,建筑、景观名称是一
种抽象的语言或思维的符号。但从美学的意义上来
讲,仅仅要求名实相符还不够,要务实其内涵和外延
的丰满层度、审美意象、美质品格的传达,并且尽可
#36#能的拔高。
2)从古今中外来看,无名的建筑或景区、景点
本身就没有给人以记忆和传播的概括信码,又怎能给
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要求建筑、景观/名声远播0,
就起码有个名。如人来说,不知名时只记得他是大是
小、是男是女和突出的外貌特征,由于人的象貌千差
万别,因而容易忘记或混淆。如果识名后,就以其名
作为主要的记忆、思维和传递的工具了。生个孩子总
想起个好名就是这个道理。建筑命名也是这样,有一
座亭,没有名时就只识其为/亭0,虽然可流连许久,
但最终只记得某处有个亭,若建筑和环境都不错,却
成为/无名之辈0,在人们的头脑的第二信号系统里
缺少抽象的思维信号,更缺乏概括美感的驱动力,印
象自然深刻,因此有名为好。
3)名称体现建筑、景观的总体立意,在运用命
名美学的法则点出美名的同时,也就相应地确立了该
建筑(或建筑群)、景观的主题和构思立意。以名求
实、名符其实,名就成了建筑、景观的灵魂、统帅建
筑、景观的精神,贯穿于建筑起、承、转、合之中,
在规划、设计、施工中有所依,有利于总体建筑达到
完整美。此外,名为传播的先导,起商标广告作用,
提高知名度,利用这一手段,可以解决当前兴建、改
建、重建多列情况下经常会遇到的实际问题。
412 建筑、景观命名注意
1)建筑、景观命名既要符合科学性,又要适应
人们的心理活动,其最佳名称只能用美学原则来衡
量,正如一种新产品在问世之前给它不遗余力地求一
个引人观注的好名牌一样。
2)掌握了建筑、景观命名的创美手法,心中就
的了底,就有选择余地,不致于不知所措,只要事先
仔细观察掌握的资料,抓住主要矛盾表现、主要建
筑、主要环境、主要景观、主要历史遗存、主要人文
因素,美名即可命出。
3)注意名符其实,不能徒有虚名、故弄玄虚,
小题大作也要作得得当,画虎类犬就得反效果,另外
切勿喧宾夺主。此外,命名切忌粗俗、低级,应突出
客体的外观感,注意自然美与社会美的结合,创造的
命名美如能或隐或显地体现人文美或历史遗存因素为
好。
4)把握命名的内涵层次,追求名称的美质内容。
例如某学院对一棵古槐小品的命名,有人提出/空壳
树0、/古槐0之名,但大家认为这种实写法档次太
低;又有人提出/古树新枝0、/枯木逢春0,却有些
一般化,且缺乏校园气氛;最后一教授提出/古叟听
书0四字,大家不住点头称好。这种人化的虚写法一
下就把景写活了,对师生都有一种愉悦与激励的气
氛。又如,荆州城在建/三国公园0前的命名论证过
程中,/北湖公园0规划上报若干次未批;我们提出
/三国园0的命名与内涵之后,很快得到各方面的支
持;后来又有人提出/历史文化公园0、/荆州公园0、
/北湖公园0等竞争方案;通过几次论证会,结果大
家还是看中/三国园0。这其中道理不言而喻。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