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第四维

阳光乐章

14-10-07 23:20:45|  分类： 经典华章（繁体版 |举报|字号 订阅

    当哲学家、诗人或歌手反复说到“家”这个概念，有时则用另一个更哗众取宠的词“栖居”来描述我们的生存、灵魂以及归宿的时候，他们是不会想到“家”是要由很通俗很物质的牆壁、天花板、门牕和地板组成的。这个叫做“房间”的很不诗意的地方，还需要一些必备的家具和设施——诗人和哲学家所谓的家，栖居著祗是想象中的心灵，它带来的是书写的快感。诗人和哲学家的躯体也呆在某个房间里，可是他们看不见身边的事物，因为祗要他们看到这些事物，思想就会因分心而停止了。
不仅巴尔扎克常常在他的小说里津津乐道地描绘波斯地毯、中国瓷器、意大利餐具，以及走廊、壁炉、厨房、天花板上的石膏饰花，就像蒙田这样有学问的人，也相当关注玻璃牕、牀帐和取暖的火炉这样一些具体之物。十七八世纪的欧洲很流行橡木地板，对此伏尔泰好像很有感慨，他写道：“橡木从前在森林里自生自灭，今天被製成地板。”
在古典小说里，我们常可以读到当年贵族居住的房间是怎样的奢华，这一点完全能够从苏富比拍卖行的拍卖品图录中得到证实。不过，那时候房间照明用的是矿蜡、动物油脂和橄榄油；没有厕所，虱子和跳蚤泛滥——布罗代尔说，如果我们作为不速之客走进往昔的住宅，我们很快就会不自在。种种奢侈设施尽管华美，却不能满足我们的日常需要。
今天的情况远非往昔可比：照明、取暖、降温、通风设备、厕所、厨房里的技术革命，正越来越普及。在我们房间的三维空间里，出现了美国厨具、日本电器、丹麦餐桌、意大利沙发、法国酒杯、澳洲地毯……它们把房间装点得又舒服又奢侈。可是这样的房间很像杂志上的插图。它是一张图纸的施工样板，一个所谓的“家居”的典范。我们不知道这样的房间适合什么人居住，或者反过来说，一切人都可能在里面居住吗？
我们是房间中的“第四维”——如果我们祗是心满意足地生活在这样的房间里，却不能真正地融入其中，哲学家和诗人就会提出问题。他们会一针见血地说：这不过是一个房间，它并不是家；这里祗有享乐，却没有栖居。
    哲学家和诗人的问题也许改变不了我们，可是他们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虽然我们费力地读完他们的著作，也不见得立即踏上栖居的路，但是，“第四维”必须成为这房间的主人，这应当是不用怀疑的。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我们不能在我们的房间中留下手的痕迹、行踪纪念品、情趣投入、个人历史的收藏以及其他什么怪癖的物证，那么这房间就会沦为一家旅店的客房——简单地说，我们祗有穿越在这个空间里，留下生命、时间、不可替代的私人痕迹，纔能使这个房间成为地球上唯一属于我们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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