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墙、黛瓦、木窗、檐口,素雅古朴的村子,或依山而建,或依湖而卧。百年来,这些村落像散落的明珠,隐藏于中原大地,很少人知道它们的前世和今朝。 在全民旅游的当下,这些古村展现出了另外一种美,却鲜有人来欣赏。那淳朴的民风,惬意而缓慢的生活,世代生存在古村的人们,也已经与都市飞快的生活节奏显得格格不入。 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与乡村社会的变化,一些传承数千年农耕文明的传统村落正在加速衰落、消失。“保护传统村落比保护长城还要迫切”的警钟,已经敲响。 东方今报记者通过实地走访平顶山、信阳、濮阳、洛阳、三门峡等地的数十个传统村落,从今日起推出系列独家策划报道《中国传统村落的河南影像》,为您还原那些逐渐被我们遗忘的“乡愁”。 入选传统村落之“考” 在刚刚落幕的河南省两会上,“乡愁”曾成为关键词,传统村落保护引起了代表委员们的关注。 省政协委员周保林说,大部分人对传统村落文化遗产的历史、艺术价值和不可再生性知之甚少,他还提出了保护传统村落的具体建议。 传统村落,蕴藏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与自然生态景观资源,被誉为我国乡村历史、文化、自然遗产的“活化石”和“博物馆”。 近年来,国家住建部等部委每年都会从全国筛选古村,录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迄今河南省已有99个村庄入选。 那么,怎样的村庄算是传统村落呢?多久才算有传统呢? 2012年12月~2014年11月,国家住建部、文化部、财政部曾分三批从全国筛选古村,建立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要把村落们保护起来。而按照收录条件,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不仅要够年份,还要有“味道”。 传统村落评选先由各地推荐,然后是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专家委员会评审认定并公示,最后由相关部委发文列入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当然评选的各个步骤,都有详细的打分标准。这对于“传统村落们”就像一场“考试”,“合格”的会受到政府支持和保护,更能获得“保护资金”。 根据传统村落评价认定指标体系,评定传统建筑、选址格局、传统文化三大方面,每部分以100分为满分,细化指标后进行打分。 以村落传统建筑为例,就涉及久远度、稀缺度、规模、传统建筑用地面积比例等。 其中规模占分最高,满分为20分,如果传统建筑占地面积5公顷以上,可得15~20分;完整性和比例占分其次,满分为15分。当然村落选址和格局、久远度、丰富度、格局完整性、科学文化价值等都是“考试”中的必答题。 承载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村,在评选时则更具优势,它们就像“特长生”。非遗级别的稀缺度、依存性、相关仪式、传承人、材料、工艺等,在评审时都能得到相应分数。 从2012年开始评选至今,全国已有2555个村落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其中河南省有99个村子入选。 传统村落中的“河南派” 除了进入国家保护名录的,河南还有多少有价值的传统村落?河南省古建筑研究所原所长张家泰坦言,他也不清楚,但这方面的数据整理工作,郑州市走在了前面。 郑州市花了一年多时间,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整理了一百多万字的古建民居材料,涵盖民国年间,而且都配有实物图片。 河南18个市地中,素有“八朝古都”之称的开封,在传统村落名单中则成了河南省市地中唯一一个“剃光头”的城市。 “因为地理位置原因,开封至今没有村子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就连省级传统村落也没有一个。”开封市住建局办公室工作人员王莎莎说,传统村落首先是要有一定历史,但因开封曾是省会,战争原因、“文化大革命”原因都让开封的古村受到了严重的损坏,而开封地处黄河下游,几次黄河大水,也让这些古村不复存在。 “每次统计传统村落我们也都会上报,但三批下来,没一个村子入选。”王莎莎说。 通过走访了解河南传统村落的古民居发现,小的单门独户,大的连排成片,无不体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美感。 张家泰认为,就保护传统村落而言,中国内地有体制优势,可以动员行政力量,对传统村落进行摸底、排查,专家们根据这些大数据再去认定,遗漏的概率就会降低。 河南省民间艺术家协会主席夏挽群认为,中原地区的传统村落不仅是中原地区农耕文明发展史的见证,也贯穿着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史。它们一方面反映了以河洛文化为中心的中原文化丰厚的历史积淀,同时也反映出其吐故纳新、厚德载物的生命活力。 “人走屋空”成村落常态 早在2012年传统村落开始评选之前,中国文联副主席、国务院参事冯骥才就表示,2002年我国的自然村有360万个,到了2012年只剩270万个,平均一天时间消失的自然村有80个到100个。 自然村消失的原因很多,如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城市化的进程。因此保护传统村落更加显得迫在眉睫。 今年1月21日,北京市政协通过了《加强北京市传统村落保护的建议案》。 来自北京市政协的调研数据显示,具有600年历史的北京房山区水峪村,古民居院落的空置率达到了95%。与此同时,一些村落青壮年劳动力流向城市工作,造成人口在年龄结构上的不合理分布。个别村落60岁以上人员已经超过60%。 “人走屋空”成为传统村落的真实写照。很多传统村落就是一本厚厚的古书,只是很多还来不及翻阅就已经消亡了,保护传统村落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中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的高足、河南大学古建筑园林学院院长、河南省古建筑研究所原所长张家泰研究员,如今已从事古建研究工作60余年。在接受东方今报记者采访时,张家泰分析:“现存传统村落大多位于偏远山区,经济发展相对落后。人口不断‘外流’,造成常住人口减少。” 在张家泰看来,目前需要处理好农村的发展、新农村改造和原有村落文化内涵的保留和延续的关系问题。 张家泰注意到,当前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对传统村落保护冲击很大,农民都住楼房了,还要保护耕地,有很多地方将原来的传统民居毁掉重建。 在传统村落面临严峻形势的当下,冯骥才先生曾警告:保护传统村落比保护长城还迫切。 “这些传统民居,由于不是名人故居,也不具备山西乔家大院那样恢弘的建设体量,看起来也很破败,所以难以引起当地政府的重视。它们不可避免被毁掉的命运。”张家泰说。 村落虽好却无人识 在传统村落保护中,周庄和乌镇是两面旗帜。这两个位于大运河边的江南古村镇,每年都能吸引大量的人流,为当地带来滚滚财源。 周庄因著名画家陈丹青的一幅名画享誉世界。乌镇因为是矛盾先生的故居,吸引了资本入驻。这两个标本,成为传统村落保护与利用方面的经典案例。但这两个经典案例,不具有普适性。 “大量的传统村落,看起来没有那么美,也没有旅游开发价值,甚至道路难行,但它们是农耕文明的记录。虽然挣不来银子,但具备文化符号功能。”张家泰说。 挣不来银子,难留下名字!这成为传统村落保护中的一个悖论。 事实上,除了被列为各级文物保护单位的传统村落会得到一定保护外,大多数都“散落乡间无人识”。 今年河南省两会上省政协委员周保林认为,对于传统村落,应该在了解和把握全局的基础上,建立完整的特色文化村档案体系,并组织专家评估、鉴定。要安排传统村落保护开发、特色文化村建设的专项经费。除设立文化遗产保护专项资金外,还可以在新农村建设专项资金中增加相应的项目经费。 张家泰认为国家出台的《传统村落评价认定指标体系》制定得很好,但操作起来有一定难度。 普通人根本难以界定传统村落的价值,而功力深厚的专家,大多年事已高,数量也少。而且各个专家研究领域不同,一个传统村落的认定,要由几方面的专家统一调研。 然而专家们受交通和身体条件制约,只能选一些有名的村落去调研。在新农村建设快速发展的当下,有时候专家们赶到某个村,却发现这个村原有的民居已经开始拆了。 要保护须摸清“家底” 记者在走访传统村落中发现很多房屋主人认为房子破败,不愿维修,喜欢直接拆除翻新,而文物部门认为产权不清晰,维修困难。 资金问题,也会成为保护传统村落最大难点。例如荥阳的韩凤楼故居,郑大的保护规划方案做出来两年了,可惜因资金不到位,迟迟得不到维修。而平顶山宝丰和郏县境内的传统村落群、苏寨民居也都是类似的情况。 摸清家底,或是保护传统村落的关键。张家泰告诉东方今报记者,保护传统村落和生活现代化本身并不矛盾。不要把旧的建筑拆掉,维修是可以的。上世纪80年代初,他在主持少林寺古建修复工程时,断了的柱子,粘起来再使用。但有人提议,这也省不了多少钱,不如做个新的。 “新的柱子再漂亮,没有了文化记忆,修旧如旧,不是做个仿古的,而是要利用好原有的老建筑材料。”张家泰建议建立传统村落保护预警和退出机制,主要是为了防止过度开发。 我国很多传统村落就像厚厚的古书,只是来不及翻阅,就已经消亡了。传统村落是区别于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另一类文化遗产,不能用简单粗暴的“开发”让它们为经济服务。 “如果有村落对原有传统的古民居大肆拆改,古村落的价值就会受到影响,就不可能再作为国家级或者省级古村落,这种退出制度本身是一种压力和激励机制。”张家泰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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