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波
杏花盛开时节,细雨蒙蒙,轻风剪剪,杨柳吐青,春风拂面。中国古代文人们悠然徜徉春色里,徜徉在杏花雨、杨柳风的意境中,让他们心旌摇动。他们将杏花入诗,把自己的审美理想寄寓于杏花,“杏花”也就成了中国古典诗词常写常新的意象。
一、绮丽美艳:庾信的杏花诗
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映村坞。烂熳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红琼。
这是南北朝文学家庾信的《杏花诗》。诗中的杏花是如此绮艳美丽,似“红琼”的杏花,弥漫着妩媚,弥漫着浓浓的春意。“好折待宾客”显露出对客人的浓情蜜意。明代杨慎谓“庾信之诗,为梁之冠绝,启唐之先鞭。”他的《杏花诗》确也是以“杏花”入诗的滥觞。他还有“兴云榆荚晚,烧薙杏花初”的诗句。
二、秾华繁采:唐诗中的“杏花”意象
唐朝,昌盛的国度、旖旎的时节。在时间与空间的坐标上,唐朝和长安交汇而成的,是一个让美恣意盛开的地方。如日中天的国力,血脉旺盛的生命力,八面来风的宏大气度共同绽放出一朵靓丽的诗歌之花。在一千多年后,拂去历史的烟雾,唐诗中秾华繁采的“杏花”在读者的心中恣意地绽放。
(一)春深杏花乱:隐逸者的“杏花”
“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王维的《春中田园作》写鸟鸣花开,春意昂然,冬天难已见到的斑鸠,随着春天的来临,早早飞临村庄,在屋顶鸣叫,村中的杏花争先开放,雪白一片,整个村子掩映在白色的杏花中。纷乱的杏花让隐者王维顿起田园之乐,杏花开在村边,也开在隐者的心头。
在缭乱的杏花中,储光羲写暮春时节钓鱼湾的动人景象: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
储光羲也是一位失意的隐士,他的《钓鱼湾》写了隐居的情趣:绿荫蔽天,杏花飘地,清潭见底,荷动鱼散,渔翁之意不在鱼,单是这美好的景致就是最好的享受了。日暮罢钓系船,在绿杨芳草中等待好朋友(情人)来相见,那杏花的纷纷繁繁,就是小伙子急切心情的衬托。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就等于神仙了吗?实际上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没有困扰和烦恼,然而作诗时要暂时抛开它,抓住某一美好的场景和情绪,尽情发挥和渲染,诗人满足了创作欲,也给读者带来美的享受。储光羲写风光宜人的钓鱼湾,写盛开的杏花,渲染的是清新淡雅的美学境界。这种美学境界与边塞诗派大漠雄风、浓墨重彩式的美学思潮不同,避开了战争的烽火,解脱朝堂的倾轧,远离尘世的喧嚣,没有市井的嘈杂,在杏花的摇曳中产生愉悦,净化心灵。再看钱起的《暮春归故山草堂》:
谷口春残黄鸟稀,辛夷花尽杏花飞。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
这是首“大历十才子”的钱起的名诗。“辛夷花尽杏花飞”,烘托出春光逝去、了无踪影的空寂的气氛。而在这冷漠寂寥的氛围中,幽竹却兀傲清劲,摇曳多姿,迎接它久别归来的主人。杏花又在隐逸者的诗中出现,它的纷繁与飘飞无不使隐者情思翻飞,让人顿时对飘逸的美学风神产生赞许之情。唐诗所创造的清淡的静态的美的意境,较之边塞诗群创造的那种以强烈的刺激征服读者的动态美,更加耐人寻味。
(二)一汀烟雨杏花寒:羁旅者的“杏花”
唐代诗人足迹遍及各地,在旅途中对别离自然有极为丰富的体验,而青草碧色、日暮杏花最容易唤起人们的离愁别绪。看戴叔伦的《苏溪亭》:
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已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诗写的景是暮春之景,情是怨别之情。迷蒙的烟雨笼罩一片沙洲,在料峭春风中的杏花,失去了晴日下艳丽的容光,显得凄楚可怜。这诗中的杏花婉曲地表达了倚阑人无边的惆怅,不尽的哀怨。
温庭筠宿于旅途驿馆,清晨乍醒,恍惚迷离中思绪还停留在刚消逝的梦境中,孤灯荧荧,明灭不定更透露出离人迷惘的意绪,诗人梦魂萦绕于远隔天涯的“楚国”,思乡之情昭然:
香灯伴残梦,楚园在天涯。月落子规啼,满庭山杏花。(《碧涧驿晓思》)
诗人在子规的哀鸣中,看见满庭盛开的杏花心中情意绾结,翻动着羁愁归思。碧涧驿山杏盛开,也让诗人联想“楚国”,满目的春色繁花似锦,思念之情是如此浓郁。
(三)日边红杏倚云栽:失意者的“杏花”
河朔人高蟾“诗思虽清,务为奇险,意疏理寡,实风雅之罪人。薛能谓人曰:‘倘见此公,欲赠其掌。’然而落第诗曰:‘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盖守寒素之分,无躁竞之心,公卿间许之。”(《北梦琐言》)这一段记载表明高蟾的《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诗具备一种孤高的格调。“日边红杏”是比拟唐代科举登第者一登龙门,身价百倍,“倚云栽”则比喻他们恩宠有加,盛开的“红杏”意味他们春风得意,前程似锦。作者虽用秋日芙蓉自比,因为其美在风神标格,与春风桃杏美在颜色妖艳不同,但高蟾内心的失落却宛然在目,落第的高蟾虽无胁肩谄笑的媚态,但一种思慕、期待、怅惘、失落萦绕于他的心间。
晚唐社会的衰败,个人事业的失败困顿,家中亲人的生离死别,爱情生活的不幸,给李商隐的一生涂上了浓郁的悲剧的色彩。这些生活的折射而形成了他的诗作的阴柔、凄艳的朦胧风格。
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几时心绪浑无事,得及游丝百尺长。(《日日》)
这首小诗写的是烂漫春光所引起的一种难以名状的意绪。丽日当空,春光烂漫,却暗含着韶光易逝的轻微惆怅;山城斜路之旁,杏花盛开,在艳阳的映照下飘散着阵阵芳香。开的特别繁盛的杏花,虽最能体现春光的烂漫,但其微白之色,却很容易触动春日无名惆怅,诗人的心中包含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缭乱不宁的无聊赖的心绪。
(四)牧童遥指杏花村:漂泊者的“杏花”
晚唐著名诗人杜牧是一位既悲叹自己生不逢时又立志报国、力挽晚唐颓靡之势的有识之士,他20多岁便出游各地,体察民情,寻访名胜,考察地要,在漂泊途中,写下了那首千古传诵、妇孺皆知的《清明》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诗人小杜在清明佳节,行路中间巧遇纷纷细雨。孤身赶路,触景伤怀,心境加倍凄迷纷乱。行人在哪里避雨歇脚,解解料峭的春寒呢?牧童的指引,让我们如同看到,隐约红杏梢头,分明挑出一个酒帘,不远不近,不即不离,含蓄隽永,兴味无穷。那在望的杏花,让行人感到欣慰,漂泊的愁绪顿时消失。杏花之景如此清新,杏花深处的村庄如此美丽。
杏花开在农历二月,正是春天到来的时候,那娇艳的红色仿佛青春和生命的象征。诗人漂泊在外,偶见一枝杏花,牵惹出的情思是何等的浓郁:
一枝红杏出墙头,墙外行人正独怨。长得看来犹有恨,可堪逢处更难留!
奔波于茫茫旅途中的吴融,各种忧思盘结胸间,那枝昭示着青春与生命的杏花映入眼帘,却在他心头留下异样的苦涩,这种意绪有花开易落,青春即逝的惆怅,又有自己行色匆匆,与杏花缘分短浅的无奈。
林空色暝莺先到,春浅香寒蝶未游。更忆帝乡千万树,澹烟笼日暗神州。(《途中见杏花》)
由于节候尚早,未到春深时分,料峭的春寒不见蝴蝶飞来,只有归巢的黄莺聊相陪伴。此情此景杏花独开,孤独寂寞,不就是诗人自己吗?诗人眼前逐渐浮出长安绚丽夺目的杏花。他被迫离开朝廷,到处漂泊,心里仍萦注于朝中。这种故国之思恰托以杏花,让读者感到诗人内心蓬勃的报国之志。这种意绪如同杜牧,如同唐代众多的行吟诗人。
三、幽韵冷香:宋诗中的“杏花”意象
宋代,由于儒释道思想的有机融合,审美情趣由唐代的绚烂归于平淡,诗歌追求理趣,以俗为雅,追求平淡之美,“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梅尧臣《读邵不疑学士试卷》)。这种风格,不愿张扬情感,以才学议论入诗,其佳者讲求理趣,正如钱钟书所言:“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谈艺录》)宋诗中的“杏花”意象正是这种审美追求的具体显现,其意象与唐代的区别也是明显的。唐诗中的“杏花”秾华繁采,情辞情韵,宋诗中的“杏花”,幽韵冷香,思理绵密。
(一)一枝红杏出墙来:蕴含理趣的“杏花”
唐代吴融有“独照影时临水畔,最含情处出墙头。” 宋代陆游有“杨柳不遮春色断,一枝红杏出墙头”,元代元好问也有“杏花墙外一枝横,半面宫装出晓晴。”但万口传诵的却是宋人叶绍翁的《游园不值》。其原因就在于叶诗设置了一个特意寻春的情景,写得蕴藉空灵,含蓄有致。春雨潇潇,屐齿印于苍苔,前去观赏早春之景,但“十扣柴扉九不开。” 而“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一个“关”字反衬了春意活跃,一个“出”字则表达了春色扑人的情景,让人感受到春天到来时杏花盛开的浓烈的生命活力,诗句蕴含着一种冲破压抑脱颖而出的意味,意境深远,韵味深长。诗中的“杏花”既含情又寓理,能够给人以哲理的启迪:一切美好的、向上的事物,都具有顽强的生命力,难道是墙围的住的、门能关的住的吗?这种理趣与蕴藉空灵还表现在宋祁的《木兰词》中: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宋祁因词中“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而名扬词坛,被世人称作红杏尚书。诗人描绘出一幅生机勃勃、色彩鲜明的早春图:远处杨柳如烟,一片嫩绿,虽是清晨,寒气却很轻微。红杏盛开衬托春意之浓,着一“闹”字,将烂漫的大好春光描绘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从词中流露出执著人生、惜时自贵、流连春光的理趣。王国维曾赞曰:“‘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词中情趣盎然,理趣盎然。
(二)沾衣欲湿杏花雨:迷蒙空灵的“杏花”
宋僧志南的生活状态已不可考,在宋朝诗坛上名声也不大,但却以一首绝句,而将自己的名字载入了宋代诗史:
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细雨濛濛沾在身上、似有若无的,是杏花盛开时的雨;轻飘飘拂面而过、略无寒意的,是杨柳枝下的风。 “杏花雨”,清明前后杏花盛开时,春雨频仍,故名;韦庄有句曰:“霏微红雨杏花天”(《广群芳谱•杏花》)。作者漫步在这杏雨柳风交织的迷濛春色中,心中洋溢着乘兴寻游的怡然之乐和醉春之情,整个世界仿佛都融化在斜风细雨的烟霭中了;其景其情,平平道来,似不着力,而情意自远,使人感觉到亲切、熟悉的春之气息。诗人虽为出世之人,但情感没有枯寂,境界也绝无寒俭的“蔬笋气”。
“杏花春雨”,是宋代诗人常入诗的意象。如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诗人只身住在小楼上,彻夜听着春雨的淅沥;次日清晨,深幽的小巷中传来了叫卖杏花的声音,告诉人们春已深了。绵绵的春雨,由诗人的听觉中写出;而淡荡的春光,则在卖花声里透出。他虽然用了比较明快的字眼,却写得含蓄蕴藉,其意境是迷蒙空灵的。小楼深巷,则显出作者之“幽人”襟怀,一夜听春雨,则作者之孤寂可知,但诗人并未消减忧世之心。明朝卖杏花,意颇新颖,卖花声传入深巷小楼,也可以看出作者虽郁闷孤寂,看破世情,但并无出世之意,对现实生活实是极为关心、热爱的。
(三)身影妖娆各占春:超俗孤傲的“杏花”
古代诗人中,陶渊明爱菊,林逋爱梅,苏轼爱海棠,而王安石则对杏花情有独钟。他的《北陂杏花》就是其代表:
一陂春水绕花身,身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对这首诗,清人吴之振这样评价:“遣情世外,其悲壮即寓闲澹之中”(《宋诗钞•临川诗钞序》),他的评价颇为中肯。诗中的杏花的形象,鲜艳绚丽而不落凡俗。傍水的杏花,更是风姿绰约,神韵独绝。宋代诗人在美学上追求的是一种朴质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韵味,一种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和态度,反对矫揉造作和装饰雕琢,并把这一切提到某种透彻了悟的哲理高度。这种追求在王安石的这首诗中完全可以体现。王安石晚年退居林下,淡然自得,他对于水中花影的欣赏,正好反映了他在这种特殊的心境下对于虚静的审美理想的追求。
前两句主要抒写了诗人闲淡的情至,那么后两句便带有几分悲壮的色彩。杏花纵然被春风吹落,也要飘洒在清澈的春水上,仍保持洁白无瑕的精神和独绝的神韵,外示平淡,而内心实极痛楚。本篇虽咏临水杏花,却寄寓了诗人的情操和理想。后两句声情悲壮,格韵高超,是对落花最好的礼赞。王安石另有一首五古《杏花》诗云:
石梁度空旷,茅屋临清炯。俯窥娇娆杏,未觉身胜影。嫣如景阳妃,含笑堕宫井。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
通篇写临水杏花,侧重花影,而不着一水字,极工巧,极情韵,追求的是一种空灵玄妙的韵味。诗人俯看娇美艳丽的杏花,更觉水中的倒影美,它如含笑凝睇的美女,楚楚动人。此诗虽咏临水杏花,但全诗没写一个花字、水字,但杏花的风姿更是空灵独绝,给人以含蓄深邃的美感。诗人原先积极推行新法,后来又被迫闲居江宁,出处进退虽然不同,而其进步的政治理想与高尚的情操实未尝改变。为坚持自己的理想而献身,这是诗人一贯的宗旨。王安石是孤傲的,是一种执着的文化人格,一种清新寡欲的与世无争的政客品性。他笔下的杏花是孤傲的象征,是真正意义上的超俗脱尘的孤傲。
四、一树杏花春寂寞:元好问诗中的“杏花”
王安石爱杏花,辽金元时期的主要诗人的代表元遗山则更爱。他在《临江仙》词就有:“一生心事杏花诗”之句,《赋瓶中杂花七首》中又自注云“予绝爱未发杏花!” 元好问咏杏花专作,将近三十首。元遗山咏杏花篇什之多,雅爱之深,对杏花的风采神韵体察入微,大概亘古未有。
杏花墙外一枝横,半面宫妆出晓晴。看尽春风不回首,宝儿元自太憨生。(《杏花杂诗》其一)
诗人先把出墙杏花放在“晓晴”这一典型环境中渲染,继而以两个美女烘托,特有情趣。因为在阳光明媚的春日早晨,含露的杏花妩媚动人,恰如刚经沐浴,浓妆的宫妃,所以诗人连用两个宫妃的典故比喻烘托。《南史•梁元帝徐妃传》载:“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半面宫妆”出于此。“宝儿”是隋炀帝杨广的妃子,以美人喻花,这是常见的手法,旨在喻花之美,能表现花的气韵风神的却很罕见。遗山用:“半面宫妆”“宝儿憨生”的典故,形神兼备,将杏花的风采神韵表现的栩栩如生。杏花没有矜持之态,没有取宠之心,而是象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尽春风不回首”,把爱情表达得那么真率直露、大胆无忌,对和煦的春风不仅敢目不转睛地看,而且竟至“看尽”意犹未尽,仍“不回首”,于是诗人嘲讽她“宝儿元是太憨生”。“憨”指傻气,此处形容其娇痴的情态。这里诗人也用这种反说的表现手法,表现了诗人对杏花的满心倾爱之情。再看他的《杏花杂诗》(十三首选二)(其 二):
袅袅纤条映酒船,绿娇红小不胜怜。长年自笑情缘在,犹要春风慰眼前。
这首诗歌大约写于诗人在汴京之时,抒发了诗人对美的追求之心以及与杏花的不解情缘。诗中的杏花,纤细轻盈的花枝,袅袅飘拂,映照着载酒的小船;美景当前,浅酌低吟;绿叶娇美,红花小巧,一花一叶都令人不胜爱怜,诗人对杏花的情有独钟,见于言表。“不胜怜”,把杏花的娇美可爱,表现到了极致。三四句意蕴深远,是饱经忧患的诗人的心声。“情缘”,本指男女间的情爱之因缘。这里指诗人对杏花的偏爱。诗人经历许多世事,年纪老了,但对杏花的深情始终不减,这未免使他自觉好笑;但眼前的迟暮还要靠春风吹放的杏花来安慰。“犹要”二字,见出了诗人心中苦痛。只有借杏花来“慰”,诗人饱经忧患的心才能稍有慰藉吧。一个“慰”字,揭示了诗人与杏花“情缘在”的原因所在。上联用了“酒船”二字,暗示他饮了不少的酒。这两句流露的心情又是这样的沉重,可见这十四个字并非一般的抒情之笔,而是蕴含着诗人一生辛酸。但尽管如此,生活的不幸并没有销蚀了诗人的对美的渴慕与追求,他对杏花的情缘至老犹在,这正是诗人精神面貌的又一层面的展示。这两首咏杏花诗,一写得轻松活泼,一写得凝重痛切。同一种景物,融进两种不同情感。元好问诗中的“杏花”,就是诗人自己的写照。他在《临江仙》词中这样写到:“醉眼纷纷桃李过,雄蜂雌蝶同时。一生心事杏花诗。小桥春寂寞,风雨鬓成丝。”“一树杏花春寂寞,恶风吹折五更心。”
最后,选两首明人的杏花诗,就当作“杏花”的悠悠余韵。其一是沈周的《杏 花》诗:“半抱春寒薄杂烟,一梢斜路曲墙边。东家小女贪妆裹,听买新花破晓眠。”其二是唐寅的《杏林春燕》诗:“红杏梢头挂酒旗,绿杨枝上转黄骊。鸟声花影留人住,不赏东风也是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