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家门口还是国道,不是高速路,没那么多车,更少有私家车。我们管去市区叫“进城”,听到这个词就觉得很远。实际上也是,公交车很少,坐上车也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市区。
幸好,国道那边有火车站,火车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市区,即使没座位站着也比公交车舒服——不拥挤也不颠簸。绿皮小火车就成了我们“进城”的重要交通工具。我也经常去火车站,走在延伸到无限远方的平行线上,望着旁边鸣着笛、冒着烟的火车,听着“咣当咣当”的声音。最幸福的是,周末在火车站能见到回来的爸爸,总有惊喜等着我,一件玩具、一些零食……
夏季里的一天,突发奇想,自己要去市区逛逛,去动物园看狮子、老虎、大象、猴子……没告诉妈妈,我坐上火车就出发了。下了火车,我走到动物园,逛了一整天,也不累。等到太阳滑落下去,我才想起该回家了。走到了深巷子里面的老火车站,火车已经开走了。怎么办?这时候,赶到公交站,回家的车也没有了,兜儿里也没有钱。望着天空升起的圆月,心一横,走回去!我不知道家到底有多远,只知道路就在脚下,早晚都能走到。
怕走错路,我就沿着铁轨边上的小路向北前行,有时候也要走在枕木上,那时的枕木还是黑漆漆的木头,走在上面不是很舒服。出了火车站,路过铁路宿舍、批发市场,这段路还有些灯光和人影,一个人走起来不是很害怕。
过了批发市场,铁路边变成了菜地、玉米地,远处零星有灯光,一片黑暗笼罩过来。我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路边窜出的小狗把我吓得心跳不已。走着走着,困倦袭了上来,晚饭也没吃的我浑身渐渐发软。一度想着不如找个地方窝一宿再说吧,一趟飞驰而过满是光明的火车给了我动力,不远的前方就是温暖的家,还有急坏了等待我的母亲,我得赶紧回家啊。
走,脚从酸痛到疼痛再到麻木,腿也没有了知觉,口干舌燥,只想着要是有口水喝该有多好啊。夜深了,路过一个扳道房,见人家浇菜园的水管,拿起就灌,总算解决了口渴问题。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岔路,我走迷糊了,去了右边的铁路。走出好一段距离,才感觉到方向不对,这时候也没力气返回去了,不如将错就错,猜测接着向前应该是国道方向,也就走了下去。果真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有路灯光亮的国道上。夜里走在大树荫下的国道边,树影撒在柏油路上,凉风吹过身上,浑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忽然,身旁传来“吱”的刺耳刹车声,一辆货车停了下来,车门开了,司机师傅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我本能地躲了开来。司机师傅探出车窗问我:“小朋友,大半夜的,一个人走,去哪儿啊?”我战战兢兢地答:“我要回王庄”。师傅说:“上车吧,我捎你一段,一个小孩儿走多不安全,家里大人肯定急坏了,早点到家,让他们放心。”我犹豫着上了车,师傅还拿出一件厚衣服让我披上。我连声道谢,没有这位师傅,估计天亮我也走不到家。
到了家,东方也将将露出鱼肚白,家里亮着灯,没有人。我敲开了邻居叔叔的门,叔叔见到我,赶紧说:“你在我家等着,别乱跑,我去把你妈喊回来,她一宿没睡,满世界找你,可急坏了。”不一会,妈妈骑着车到了家,进了门,一把抱住我,哭了起来,哭了一阵,使劲儿用手打我屁股,我也哭了。“你可把妈急死了,找遍了附近几个村,哪儿也没见你,你,你自己说到底去哪儿了!”我止住了哭声,把沿着铁路走了一夜,又遇到好心司机师傅的事儿说了,言语中还有点儿小骄傲。一个小孩儿,走了三四十里地只为早点到家,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傻很傻。
从此,我迷上了徒步,不断迈出步伐,行走在路上,奔向远方。也记得每次出发前都将行程告诉家人。
其实,徒步是某种意义上的修行,完全靠个人的能力而不是外力。很多时候,你只有一个选择:走下去,你也只有一个念头:我得走下去。当你真正完成一次徒步时,那种自心头涌上的自豪感无以伦比!
徒步,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给了我健壮的体魄,给了我勇往直前的勇气,给了我坚毅的品格,点燃了我的激情,我的人生由此变得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