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禅天 之(二)忘 川
千年前的红莲,千年后还能结出饱满的莲藕吗?
千年前的明月,千年后还能引发离人的乡愁吗?
千年前的种子,千年后还能绽放美丽的花朵吗?
肯定有什么被省略了,不然不会第一眼望见你时便觉得山高水低,眉眼依稀。是你吗?乍喜之下翻遍了所有的衣袋,也没能找到与你相认的凭据,是我身陷红尘,慧根不复?还是你千山难越,瀚海横阻?哎,我又怎能单凭这一份灵犀便要将那前世的根缘一一拾起?望你无言,心中却是感慨万千,这一份痴心实在是我净业修持中万劫不复的业障。
望见你,便望见了千年前那个大雨倾盆、雷电交加的夜晚,望见了那个廊檐下用臂膀为我挡住全世界风霜雨露的你。还记得端午节我为你沽的雄黄酒吗?还记得蓝桥畔你为我流过的泪痕吗?还记得古塔下我们许下的心愿吗?还记得仲夏的黄昏我们一起追赶夕阳时的酣畅吗?还记得细雨迷蒙中你我撒开脚丫儿在草地上狂奔时的穷喜吗?噢,还记得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你的唇曾轻轻地吻到了谁的唇上?
千年前你曾经坐过的石头如今已化为鹅卵石了,你看见了吗?千年前我们栽下的小苗如今已经长成了苍天的古柏,它还记得我们吗?如果它有手,它会向我们打招呼吗?如果它有嘴,它会笑出声来吗?一千年的落叶,每年都是相同的吗?一千年的跋涉,你身旁又有了心爱的姑娘了吗?
是不是,饮过了忘川之水,人间情事从此便可以不闻不问,漠漠如水?是不是,饮过了忘川之水,人生从此便要永结无情游,去继续那一场又一场醉生梦死的游戏?是不是,饮过了忘川的你,从此便成为了那船上的青衫渐行渐远,任脚下的弱水三千迢迢不断……
我是一株拒绝忘川的蒲公英,甘愿将自己的面目来换取与你千年的记忆。我离开了茎的家园,在风中寻觅着你,轻轻地,飞过山,悄悄地,掠过水,我滑入水里,便顺着水寻找你;飘到树上,便随着风寻找你;落在鸟儿的背上,便漫无目的地寻找你;坠在路边,便会无声地寻问每一个路人你的足迹;即使埋入泥里,我也会默默地坚信着有天你会来叩响土地。就这样,这株小小的、无面无目的蒲公英,年年在寻找,岁岁在寻觅,只等你来共饮默契,哪怕你我之间隔着瀚海的距离。
我爱这千年中只属于你我的记忆,我不知道今天遇到的是不是千年前的你,我欲坠还飞,欲走还留,只盼你来将我认取并将我轻轻地拾在手心里,你可要快点儿呀,不然我又要飞走了,这回我会飞得很高,飞得很远,我会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将你寻觅……
**——**——**——**
亘古独立,惟有真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