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日记——拯救东非大裂谷的黑犀牛科考真实体验
文：守望地球青少年科考志愿者 申雨鑫
手指沿着地图上那片小小的亚洲板块缓缓滑向非洲，最终停留在内罗毕那三个字前。一月的末尾，经历了长长的旅程和漫长的等待，我们到达了内罗毕，开始了我的寒假生活，第一天住在了safari park酒店，彼此互相有了最开始的了解，晚上的时候拿着望远镜出去看星星，虽然是什么都没看见失望而归，但是对接下的那几天充满期待，性格活泼的多多，多才又赶潮流的符筱，从遥远的南方来的奇航，安安静静的龙颖，和雷泽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张颖，胖胖的翔哥，百科全书一样的四哥，羊村的村长，瘦瘦高高的舒大轩，以及魏莹老师最初跟我提起过的雷泽民，虽然很多人还没有说过什么话，但是第一次相遇，还没有想过结束的那天会觉得他们那么重要。
到达内罗毕的第二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车上，前往Ol Pejeta自然保护区，到达那里的时候，看到的是像是纪录片里的那些场景，一望无际的稀树大草原，曾经综合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讲了无数次的savanna终于真实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种似曾相识的激动很难用语言去表达。很久之前第一次上环境科学课时，老师说或许有一天在坐的某些人会选择把环境科学作为自己的专业，那时我唯一的想法，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做与环境相关的职业，因为它与我一直希望学下去的化学工程某种程度上是完全是背道而驰。但是，专业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订的太死的比较好，因为人生就是没有人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现什么，或者仅仅只是不经意的那一眼，就会深深地爱上某一个地方。车子路过了一群羚羊，全车人都很兴奋，符筱说，让她待在这个地方，哪怕没有wifi也愿意接受。那天第一次愿意相信，大自然是多么伟大的一个存在，相比之下，人类是多么的渺小。从小一直听人说，人类是离不开自然的，而那天的那一路上的风景，让脑海里只剩下四个字，人与自然。初来乍到，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分完房间，听完最基本的介绍，签完生死状，吃过晚饭后就开始自由活动，只是随便的抬头看了看天空，便一瞬间愣在那里，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星空。城市中的人们奔波劳累几十年，为了金钱，利益和地位在城市的霓虹中迷失，心渐渐被物质所诱惑，被嫉妒所包裹。那里的美充斥着一种简单，夜里仰望繁星满天，像是能找到一只飘忽不定的灵魂。这里是一方净土，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嘈杂，安静单纯的让人能触碰到生命的意义。这是我对内罗毕以北的那片大草原，最初的定义。 第三天的早上，天还没有亮，四处都是一片黑暗，拿起相机出门，门前撒了一片无比洁白的月光，抬头望见巨大的白月高悬在黑色的幕布下，周围有一圈大大的光环。在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句原来月亮会这么亮。空气起了很大的雾，东方的地平线有了一抹嫣红，星星渐渐融化进天空的颜色，虽然并没有等待一直期望的日出，但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天渐渐变亮的感觉，也算是一种很独特的感受。吃过早饭之后站在外面低头看着相机里的一些照片，听到身后人的惊叹声，回头看到一只大象在晨雾中慢慢的走远，一群不知名的鸟绕着一棵巨高的合欢树盘旋，明晃晃的阳光中看到那些东西那么近反而感觉特别不真实，也是从那一瞬间，彻底的爱上了这个地方。上午的时候，Joseph教我们使用一些以后几天里需要用到的工具，比如罗盘，GPS，测合欢树的高度的尺子，顺便示范了一下如何数合欢树树杈上的gall和那些白色的刺。那天我们也学会了分辨是什么因素哪种动物破坏了合欢树以及蚂蚁的分类，对于一群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很少对着一棵树进行研究的我们，是一种非常奇特的体验。下午的时候走了很远的路象征性的测量了15棵树，虽然在量一颗金合欢树的时候它很不给我面子的扎了我一次，但是依然很开心。回去的路上看到地上白色的动物骸骨，举着它照了很多相片。晚上回去的时候星星比前一晚的多一些，来非洲的前几个小时得知了一位初中老师癌症去世的消息，用科研站的wifi看了初中同学在QQ空间里写给那位老师的文章，瞬间觉得很难过，由于没有电脑所以写不了自己的文章，只能站在一大片星空下默默祈祷他会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好，睁开眼睛是看到一颗流星从眼前划过，那是我经历过的最神奇的一晚。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后来才知道，流星其实每时每刻每一天都在进行，只是在城市里很少见，只有流星雨的时候才能赶得上看到一次而已。听符筱她们说因为流星划落的太快了可能来不及许愿，于是平时的时候把愿望标注上数字的序号，这样在看到的那一瞬间说了一句1，就代表许下了序号1的愿望…
第四天起来时已经六点十三分，穿好衣服跳下床抓起相机开始寻找日出的最好角度，前一天的傍晚问了当地的武装护卫，他说日出会在肯尼亚山的后面。于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但是并没有超出规定的范围。远远地望着非洲第二高峰，心里有了一种莫名的景仰，天空不断地变换着颜色，似乎在迎接着日出的那一瞬间，其实最美的并不是日出，而是日出前的那一段等待。就像人生最美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一样，某些角度上，自然与人是相通的。吃过早餐之后，坐上车前往第一个任务地点，我们分为了三个小组，我在第二组，组里三个女生和一个临时被抓过来的舒大轩，一路上看到了一些斑马，水牛和长颈鹿，到达目的地后各组开始了自己的任务，我们组分配到了测50棵树与蚂蚁共生情况的任务，我拿着罗盘定方向和用卷尺测量直径与树枝长，龙颖记录和照相，舒大轩测树高，张颖观察蚂蚁，测到最后一颗树的时候让村长过来帮我们与树一起拍了一张合影。曾经一直喜欢一个人忙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一个上午知道了当四个人一起专心完成一件事的时候，整个过程会像行云流水一样，有一种很少有过的感觉，而这种机会一直都很难得。下午出去看动物，途中看到一直腿坏了的大象，和上午看到的盲眼大象一样，并没有在象群中，或许正如书里写的那样，当一只大象老去的时候会离开象群然后独自等死，总觉得大象是一种很孤傲的动物，或者说，孤傲也不足以形容他们。傍晚的时候看到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的阳光，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一幕更让人感动。
第五天的早晨和往常一样，天还没有亮走过去看日出。虽然太阳一样，山也一样，但是每天的日出都有不同，渐渐习惯了独自站在那里整整两个小时等待日出。每天的第一个诡异的问题是：你希望日出等你还是你等待日出。虽然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问题，但是每次不想起床的时候都会在心里重复好多遍，每天7点左右太阳会越过山的那边照亮我身边的一切，举起相机，迎着阳光按下快门，转身看到地上被拉长的影子，美的不想离开。上午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测量一切高度直径和关于damage的信息就好，在所罗门的帮助下很快就测完了50棵树，印象最深的是拿着罗盘定位着一棵传说中长了四米多高的树，但是走到那里却什么都没有，转过头看到了一棵折断了五分之四的一棵树，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剩下的那五分之一依然在蓬勃的生长着，新的分支没过了那段折去的主干，让人一眼望过去并不能发现它曾是一棵四米高的大树。有的时候会被那些植物感动到，哪怕它们只不过遵循着最简单的自然规律。而那些感动到我的东西，或许就是来到这里的意义。测完50棵树之后和所罗门拍了照，回到营地时中午睡过了头，开个会迟到了20分钟，下午自愿选择出不出去看动物，最后只去了我，龙颖，张颖，和四哥。那天四个人度过了最美的一个下午，路上看到一头长颈鹿站在离车特别近的地方不紧不慢的吃着树叶，不时看我们一眼，录完像后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你慢慢吃我们不打算抢…”，后来看到了穿过树林的象群，仿佛草原中的神，披挂着战袍，在夕阳来临之前，审视着自己的疆土。远处的肯尼亚山顶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一半披上蓝衣，一半被落日的阳光洒下金色。草原上奔跑的斑马群，站在远方望着我们的羚羊群，一大群呆滞的油猪，和一大肚子很大看起来特别能吃的“珍珠鸡”，形成了一片绚丽的风景。傍晚的回程中，看到了一头孤独的长颈鹿凝望着远处的肯尼亚山。太阳准备下山的时候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看到了落日和晚霞，抬头看着天，心里忽然充满了一种迷茫，一种不知是喜是悲失去方向的感觉，一种不想离开，一种希望很久以后和这里的人一样在这里留下的感觉。晚上仰望星空，日记里写下了一句：“不是所有的美都能轻易地被相机记录，比如星空。”中考前第一次翻绘本，看到的一个场景描绘的是两个人的背影，背影前是篝火，篝火的上面，是漫天的繁星，那时想或许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美。终于我坐在篝火面前，微微抬头，看到了那从未出现过的风景，心里涌过一种悲伤但是幸福的感觉。
在保护区的第六天，被告知需要徒步八公里，早起出门的时候看到龙颖站在门前的空地上，想了想拉着同样在等日出的她去了我平时拍照的地方，由于早晨云很多，并没有拍到想要的那效果，但是这个早上很特别，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陪我一起等日出。同样不平凡的上午，对我也有着独特的意义。出发之前脑子里回想了一件事，在申请之前的这一年里我在学习需要面对情况，或许是路更难走，或许是所有的情况会更糟，或许是我会觉得更难受，但是，决定了的事，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完成，不抱怨，不后悔，不放弃的坚持下去。想好了，就一定不会因为任何理由而临阵脱逃。所有的人分成了两个组，我，龙颖，张颖，四哥和谌老师一组，一开始的任务是观察动物，每500米标记一次，看到动物后由跟着我们组的武装护卫辨别动物的种类，目测距离，然后用罗盘标记角度，还要弄清动物在干嘛。有一次看到一只斑马在站着，因为发音问题，我们把standing 听成了studying，我们一边写一边还在想原来斑马也会学习，然后一群人看着龙颖很认真的在纸上写下了studying…走了一段后觉得肚子疼的坚持不下去了，后来想起来很久以前一个人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在最难受的时候放弃，那么曾经所付出过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何况我必须告诉我自己，以后的路，要比这个长，而且更难。不管多远都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难受的时候就不看风景，不停，不想会不会累，一直走下去，跟着前面那个人领着我的方向，那样，依然会走的比很多人快很多。四公里的时候两组换了任务，我们开始观察大象的粪便，虽然后半部分大部分都是组里的其他人在弄，但还是决定一直陪着他们，哪怕什么都帮不上。一路走过，像是经历了很漫长的时光，后来在心里哭了，但是依然很开心，因为坚持下来了，而且没有跟我自己说过任何一句很疼很难受很累坚持不下去了之类的话。顺便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下辈子投胎要做油猪，或者菜花，或者蘑菇，或者是一只猫…再也不当女生。下午的时候听了个讲座，然后坐车出去找狮子，走过了一段长长的像过山车一样崎岖不平的路后找到了两只狮子，然后它们非常没有让我们的失望的目睹了两次旁若无人的交配，百兽之王的独特之处就是对一切奇葩都表示特别的淡定…晚上下了大雨，在雨中我查了我的托福成绩，并不理想，但是世界一瞬间在心里安静下来，已经很好了，就像昨天看到的那棵折断了五分之四的合欢树一样，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我依然会蓬勃的继续生长，只要不是绝境。但是哪怕是绝境，也会开始最美的希望。
期盼了好多天，终于接到了100坑的任务，以20×20m的距离圈地，2×2m的距离分成100个格子，每个格子对所有的树进行记录，任务量不小而且微复杂，在车上问了几个做过这个任务的人一些具体的细节，然后转头看着窗外担心我的班主任会因为我的托福成绩把我从5班扔出去，下了车看到组里其他3个人心情都不太好，于是决定我们班主任爱扔不扔我我都认了，我的一大原则是身边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一定不能心情不好，后来发现都不怎么理我，还是圈地实惠点，好像英国的历史上有过一次圈地运动，还促进了一下经济发展调动了劳动力的农业生产积极性神马的来着，一个上午下来，效率很高，误差不大不小的，算是完成的很顺利，虽然我属于拿根绳子各种圈地类型的，一路上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圈地运动这段历史。决定帮张颖测直径的时候特别尴尬的发现另外三个人华丽丽的无视了我挪到了下一个坑去……于是瞬间囧了，把尺子还了回去。四哥来组里帮忙，于是一起负责找坑里的合欢树，后来疼的眼前各种晕，于是决定找个地方歇一下下，翔哥说最累的是张颖，于是想了想决定继续找了一会，觉得快疼哭了的时候蹲下去看到眼泪落到面前的地上吓跑了一只巨无辜的蚂蚁，默默地想这次丢人丢大了…下午的时候去看猩猩，然后听了个讲座，和我所学的APES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大，但是还算有点关系，在这里的那些天，我就跟音叉一样，提出一个概念就会想起是某章讲过的然后开始嗡嗡的共鸣。习惯了每天等待日出和仰望星空，习惯了每天自由自在的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事情，习惯了那些远离城市喧嚣能安安静静度过的日子。甚至觉得，回去后会很想念这里，想念那种轻轻松松不用每天熬到凌晨两三点复习的日子。
在保护区的最后一天，依然保持着早起看日出的习惯，但是雾很大，并未等到，偶然间看到了合欢树上晨雾中的露珠，虽然没有拍出想要的效果，却也在离开之前看到了这里存在的一种另类的美，上午出去完成了我们最后的一个任务，和来到这里第一次接触到的任务一样，像是首尾呼应，不只是累了还是什么，总觉得离组很远不再那么积极，四哥来帮忙后速度快了很多，也算是完成的很顺利。有些合欢树上的蚂蚁很敏感，哪怕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树枝，它们也会如临大敌一样的爬向我们的方向。还记得曾经听人说，金合欢树上的那些gall是会越长越大的，然后装下更多的蚂蚁去保护它们自己，而自身也会分泌一种糖类为蚂蚁们提供食物。有时候觉得人也一样，能吸引多少人愿意帮自己的人，完全取决于自己能提供多少资源和自己的能力。下午去了女校，涛哥受到了很热情的欢迎，准确的说所有的雄性生物都受到了极大地欢迎，交流的时候看了她们简单但是充满了特色的舞蹈，她们的无拘无束，和着原始的节奏，发自内心的赞颂与舞蹈，这景象让我感动。回去后吃过晚饭开了总结会，回去之后度过了在保护区的最后一晚。来到这里，我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而美好，渺小的我们，却自己建立一座座城，在里面制造着无尽的欲望和通过拥有更多得到承认的执念。睡过去之前，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过曾经无数次看到奔跑在夕阳下的斑马群的那些画面，被默默地被震撼着。 离开的那个早晨，依然是去看了日出。一整天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途中，经过了大峡谷的时候同行的人买了很多手工做的工艺品，稍晚的时候到了纳库鲁湖边的酒店，然后去看了火烈鸟，对着落日拍了好多照片，有时觉得，大自然能美的让人窒息吗，会震撼人心的最深处，而这一切，只有亲眼见证过才会被深深触动。
经过了很困难和麻烦重重的返程，回到了家里，在机场和张颖告别的时候听到她哭了，我跟她说只要没有阴阳两隔，就一定还会见得到。就像我去非洲之前得知的那个老师去世的消息，那是我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联系不到的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最后的最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舍不得。在机场绕了四圈买到了一张火车票，看着窗外，想着一群人就这样相遇然后离别。
第一次到内罗毕的那一天，还没想过原来这里会那么美，美的能用心旷神怡和流连忘返去定义。肯尼亚山顶的那片雪，碧蓝的天空，与我们擦肩而过的羚羊群，奔驰的斑马，欢乐而单纯的人们，这一切，充满着爱，在看见它们的人们心中扩散，蔓延，激荡… 人生的第十六年，我有幸来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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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3-5-6 16:2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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