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天涯芳草

天涯芳草2014

黑土
文/
天涯芳草

　　在我的保险柜里珍藏着一个小木盒，盒子里盛放着一抔黑土，那是我离开大兴安岭时带回来的，每当我想起那片土地、那群人，就会拿出那个小木盒，久久地凝视那抔黑土，而泪水也就会肆意的流淌！
　　1997年9月大学毕业后，我怀着对大兴安岭那片神奇土地的向往，也为了摆脱一份情感的纠缠，不顾父母的挽留，去了大兴安岭林管局下属的莫尔道嘎林业局工作。
　　火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穿行，虽然才刚刚九月，但是大兴安岭满山遍野都已是风吹落叶的凄凉，山脚下偶尔出现几个小木屋，全是漆黑的油毡纸铺顶，据说都是“板加泥”的建筑。寒意一阵阵袭来，我的心也越来越冷。
　　到莫尔道嘎某中学报到后，我就在那里安顿下来。学校分给我一间单身宿舍，并为我置办了一切生活用品，当时住宿的老师共四位，其中有一对夫妻，还有一位男老师就是我现在的老公，他和我是大学校友，比我早毕业一年，当时任职某重要岗位。我去后学校的很多人都极力撮合我们，每个周末晚上都有人请我们去家里做客。第一次去同事家作客时我很奇怪为什么水井会打在厨房里，时间长了才了解到莫尔道嘎地处北极圈附近的高纬度的高寒地区，冬季最低气温在－４０℃以下，“长冬无夏，春秋相连”是那里的气候特点。在如此的低温下水井在外面会冻得结结实实的，根本就打不上来水，所以家家户户的水井都是打在厨房里！那里的取暖方式也很特别，就是整个一面墙全是火墙，点燃火炉，整个火墙就会热起来，热量就很快向屋内散发，因为主要燃料是松木柈子，所以温度上升很快。在取暖的同时人们用炊具放在火炉上做饭，火炉都是两个炉眼，一个炉眼做饭，一个炉眼做菜，非常方便。莫尔道嘎因为紧邻我国著名的北极村“漠河”，因此接近极昼极夜现象，冬季下午三点多天就黑了。晚饭后，火炉里填满松木柈子，火墙被烧得烤人，外面虽然滴水成冰，但屋内却是暖得很。我和老公的感情也如这冬季里的火炉一样越来越热。
　　1998年元旦前我们结婚了。在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岭，没有亲人的到场和祝福，没有婚纱、婚车和婚礼录像，我就那样在学校领导和全体同事面前和老公牵着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全体同事为我们唱起了《雕花的衣柜》来表达对我们的不尽祝福：
　　新衣柜雕着花，吉祥云图围绕着它，
　　象征着我们俩结合在人间，组成一个家，
　　唉，让衣柜紧靠在蒙古包的正面哈呐，
　　祝福新炉灶，炊烟袅袅连彩霞……
　　2002年夏季我的儿子出生了！他出生在大兴安岭地区，必然带着兴安人的强健、智慧、坚强、纯朴和善良！每当手中托起那个幼小的生命，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感谢那片土地孕育了我生命的延续！很快儿子满月了。按照那里的习俗，孩子满月前一天，妈妈要带孩子去姥姥家住几天，叫“躲臊窝”！可是我的妈妈不在那里，而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们也不在乎那些习俗。可是纯朴善良的林区人一个风俗也不愿让我们落下，生怕委屈了我们，早在孩子满月前几天就有好多同事、邻居和朋友提前打招呼要我带着宝宝去家里“躲臊窝”。我知道带那么小的孩子去别人家是多么麻烦的事，所以都一概拒绝。可是，到了孩子满月前一天的一大早，邻居大娘便来敲门，进屋就“软磨硬泡”非要我们去她家“躲臊窝”，我坚持不去，没想到大娘竟抱着我的儿子哭了起来，说怎么也不忍心让我们破坏了规矩，让我的儿子受委屈，说没有姥姥在身边的宝宝好可怜！我拗不过她，只好收拾孩子的用品，随她去了。忘不了在老人家的那几天，大娘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照料我们母子。为了更好地照顾我们，她和我们睡一间屋子，晚上只要孩子有点儿动静，她就起来给孩子换尿布、喂奶粉（因为剖腹产的刀口感染等多种原因，我没给孩子喂上奶，孩子是喝奶粉长大的），一夜要折腾几次，睡不好觉，次日还要早起做早餐。那几天老人几乎把所有的烹饪本领都使出来了，变着花样给我做吃的。每当我看着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吃饭时，我就故意大口大口地吃，这时她就会很满足地笑了，笑得额头上的褶子都跟着颤！
　　有一天我正办公室备课，门卫的师傅来找我，告诉说我叔叔来看我了，当时我一愣，我根本就没有叔叔啊，会是谁呢？在疑惑中我来到收发室，虽然事隔几年，我还是一眼认出了等我的人就是当年爸爸送我到莫尔道嘎上班时在火车上认识的韩云彰叔叔！他当时在德尔布尔林业局工作。他和爸爸聊得很投机，爸爸把我叫到他面前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叔叔了，离家几千里，家人照顾不了你，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就去找韩叔叔。”韩叔叔也满口应承。下车后就和爸爸一起把我送到莫尔道嘎第二中学报到，帮我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就带着爸爸走了。两天后他和爸爸一起来向我告别，爸爸要回通辽，他要回德尔布尔。爸爸回家后来电话告诉我，在莫尔道嘎的那两天一直都是韩叔叔在照顾他，带他品尝了呼伦贝尔草原上的风味特色食品，并且临走时还给他买了十斤当地的特产“莫茅酒”和十斤野生的白蘑。在以后的几年中我就再没有韩叔叔的消息了。没想到他会来看我！当时已近晚餐时间，我和爱人一起带他去蒙古包吃涮羊肉。吃饭时他打听了我这几年的工作生活情况，又问了我爸爸的情况，饭后他坚持要到我家看看，当时我心里就有点嘀咕，怕他要在我家留宿，因为那里纯朴的民风，来了客人都是要住家里的，可是我还是接受不了家人之外的人留宿。在出蒙古包时天早已黑了，白天和晚上的温度相差很大，他可能感觉到了冷，就像对待孩子一样帮我竖起了外衣的领子，可是我却对他这个举动很不舒服，因为除了爸爸和恋人没有人对我这么亲昵的举动。即使他是关怀！没想到他到我家只呆了几分钟，就要走，走时非拿出500元钱塞给我， 说当初爸爸把我托付给他，他却没尽到责任，没能照顾我，因为那年年底他全家就去盘锦了，他这次回来是给他哥哥烧十周年的，想起了我就来学校找我，看我还在不在这里，看我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这回看到我很好，并且结婚了，就放心了，非让我收下那500元钱，说算是补给我的结婚礼金。看着他在夜色中一步一回头的渐渐远去，我的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在那一刻我真正感悟到了人世间真的存在这种不求回报的真情啊！我竟然还忌讳他为我竖起衣领时的亲昵举动！我竟然还怕他在我家里留宿！他那次一去就再没了音讯，留给我的电话也一直没打通过，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
　　2005年6月，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党旗下宣誓时我是那么庄重，我决心永远不愧对莫森公司和单位领导的栽培与寄托，永远用自己的人格与实力去完成自己的郑重承诺！那时我早已接到了辽宁师范大学脱产攻读硕士学位的通知书，但是我一直在坚守岗位，想用有限的时间尽量多做一点事来回报那里的人们对我的关怀与厚爱。
　　但是，行期还是越来越近了，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我吃不下，睡不好，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儿！八年的工作和生活，我已经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兴安岭人，那里的一切都印上了我的影子！在我走的前一天，数百人等候在外面要亲自送我去车站。整整八年的耕耘与付出，换来了莫森公司父老乡亲这样厚重的送别之情，我的心在颤抖，我的泪在涌流。当年我踏上这片土地时是瑟索的秋风吹落叶，而我要离开时却是碧海蓝天满目葱郁！那阵阵的松涛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三千里林海的祝福。我俯下身来，捧起一捧黑土，装进了我的行囊。
　　今天，当我又一次打开保险箱取出这个盛着大兴安岭黑土的小木盒时，往事就一件件在眼前闪现，泪水也再一次涌出，那些亲人的面容一个个不断地在我眼前闪现…               注释：虽然我从05年到辽宁师范大学脱产攻读硕士学位时就离开了那里，到今天已经整整九年了，但是我一刻没有忘记那里，那里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我人生所有重要的精力都是在那里完成的，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入党，考研，主持整个地区的第四届林海艺术节，那是我热人生最辉煌的经历，至今我还记得当时我写的第四届林海艺术节的报幕词：明媚的阳光沐浴着千里林海，娇艳的花蕾开放在艺术舞台，嘹亮的歌声响彻北疆林城，飘舞的旗帜召唤心中的期待，理想的花环编制着美好的希望，奋进的脚步行进在天涯碧海，我们用勤劳和智慧给予这片原野以真情和挚爱，我们用青春的旋律奏响《莫尔道嘎——绿星升旗来》

Calypso卡里普索

那时候的感情纯真而质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