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和猴子在屋里大炕上铺了睡袋,这会已经进入了梦乡,鼾声此起彼伏。我和文峰坐在屋外帐篷旁边的石头上,虽然多穿了一件冲锋衣,但这深山中的夜风还是让人觉得很冷,不过这种夹杂着羊粪蛋和青草味道的清凉空气让人呼吸起来感觉很舒服,没有城市中充满了油污、尾气的味道,有的只是此刻珍贵的安静,惬意。
鸡汤是个好东西,此时,胃中的鸡汤顺着体内的每一丝血管,将能量带到了身体的每一处,手脚也热了起来。我把冲锋衣又裹紧了些,生怕这难得的热乎劲儿被散发跑掉了。
我望着星空,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上弦月不是很亮,可以看到无数的星星在深邃的夜空中闪耀。一条白茫茫的星带,从东北向东南方向划开了整个天空,那是银河,这在城里是绝对看不到的。上一次我看到银河,还是在东北的乡村,那时候身边的那个人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在星空下许下誓言。现在看来,什么山盟海誓在诱惑面前都是那么的二逼和无力。
传说,银河是王母娘娘头上的金簪幻化而成,牛郎织女因触犯天条而被王母隔在银河两岸,二人只能遥遥相望。天长地久,后来两人的真情感动了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准许他们每年七月七日相会一次。于是,每逢七月初七,人间的喜鹊就要飞上天去,在银河为牛郎织女搭鹊桥相会。据说,七夕夜深人静之时,如果你在葡萄架或其他的瓜果架下,就能听到牛郎织女在天上的脉脉情话。现在,七夕变成了一个商家炒作促销的节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美丽的传说。
文峰仰着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歪头看了一眼,“文峰?想什么呢?”
“柴,你觉着,现在的生活是什么?你渴望的生活又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我的心里有个小东西被拨动了一下, 随后,欢乐、痛苦、幸福、悲伤、在一起、分手……各种回忆的画面像电影一样从眼前迅速闪过。究竟渴望什么样的生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该如何面对生活。
我想了想,接着说:“文峰,我先给你猜个谜语吧!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对哭。这是什么?” “是镜子?”文峰答道。 我望着星空,北斗七星在夜空中格外的醒目:“不是,其实是生活。” “愁眉苦脸地看生活,生活肯定是愁眉不展;爽朗乐观地看生活,生活肯定阳光灿烂!”我说给文峰听,又像是在说给我自己听。 “有道理。”文峰说,“其实我有的时候很怀疑自己,绝大多数的人就这样每天上班,下班,买车,买房,结婚,生子……这就像是一个无限循环。在这个死循环中,我不清楚有多少人思考过这些事的意义在哪里。” “哈,那不就像是放羊娃的故事一样么?”我答道。 文峰说:“对,我们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放羊,赚钱,娶媳妇,生娃,娃娃长大了放羊……” “其实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我说。 “比如?”文峰问道。 “比如,户外,比如,旅行。”我想了一下,说,“有的人为了终结青春,要越走越远;有的人为了寻找幸福,要越走越广;有的人为了不想寂寞,活出独立自我,要越来越自由。”
文峰沉默了一下,说:“在户外徒步中体验不同的生活,虽然很累,但总有一股力量支撑着自己不断走下去,我想这就是我的意义。”
“对呀,你看,这是你喜欢东西的意义。”我说,“人的一生,太短了,也太长了,但还有些事,也许归根到底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值得你去做。”
文峰望着银河的方向,“是啊,咱们头顶上的银河已经够大了,但是在整个宇宙里,它不过只是一粒沙而已。我们每个人一辈子都在流浪,也许我们的地球也一直在宇宙里流浪。”
“流浪地球,呵呵。我看过一部小说就是这个名字。”我心里一阵熟悉的感觉,好像这个时刻的情景不久之前曾经发生过一样。
“你说的是刘慈欣的小说?”文峰闪过一丝惊讶,“很少有文艺女青年看科幻小说哦!”
“嗨,我哪是什么文艺女青年,充其量是个2b女青年。”我自嘲到,“要不然,哪能就被人甩的这么彻底。不过我确实很喜欢看科幻小说,尤其是大刘的,总能写出很多深层的人性。”
“那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某些人不懂珍惜。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每个人在不停的流浪中,总会遇到一个最合适你的人。”文峰望着我,坚定的说。
我看着他的眼神,觉得很温暖,心想:接下来难道要发生电视剧里一见钟情的狗血镜头了?这时,不远处一阵犬吠打破了宁静的空气,紧接着一阵“嚓嚓嚓”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有人踩着碎石在狂奔。
“谁!?”文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你、你们是~人吗!”回答是一个男声,不过听起来极度慌张,甚至带着哭腔,仍在往我们的方向奔跑。
“废话,我们不是人难道大半夜的你看见鬼啦?”文峰听了他的回答噗嗤就乐了。我用头灯往下照过去,发现跑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只穿着一件深灰色T恤却浑身湿透,样子慌慌张张,正喘着粗气站在我们营地的下面。
“我不是那个意思……内个啥……大哥,我能上去你们营地待会吗?”
“上来吧!”文峰答道,然后转身到帐篷里拿了一条救生毯出来。“这哥们这跑的一身汗,估计待着静下来会冷死。”
男孩三五下就从下面蹿了上来,然后一屁股就瘫坐在了地上,脸色白的可怕。文峰把救生毯递给他,他伸手要接,但双手剧烈的发着抖,居然没接住。文峰只好又帮他捡起来,打开后帮他裹到身上。
我递给他一瓶水,接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情况啊?大半夜的。”
男孩也没客气,哆哆嗦嗦的接过水瓶,咕咚咚的一口气就灌下去多半瓶,或许是喝得太快呛到了,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煞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红色,虽然是咳嗽憋的……“谢、谢、谢谢!”男孩猛烈的咳了半天,终于把气儿捯饬顺了,然后抹了抹嘴。
“你……”文峰比划着自己的嘴,尴尬的问了一句,“口吃?”
“不、不、不、不……”男孩更急了,“嗨!呸!不是!”
“我靠,谁卖布呢?吵吵什么呐?让不让睡觉了!”猩猩从屋里揉着眼睛也走了出来,其他帐篷也陆续亮起了灯光,貌似大家都醒了。
“我讲话没问题……” 男孩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去,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舌头,“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大家,多亏遇到你们了!”男孩说话终于恢复成比较正常的情况,不过一个大男孩眼睛转着泪花看着文峰,这个充满基情的眼神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送我六道木的大哥不知什么时候也从帐篷里钻出来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半天,“小兄弟,你的额头看起来有些黑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眼看着泪花刚刚还在男孩的眼眶里转圈,大哥话音未落,男孩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这下把众人弄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
“兄弟,淡定!淡定!”猩猩一边拍拍男孩的后背,一边点了一根烟嘬着了递给男孩,“来,压压惊。”
男孩连着猛地抽了五六口,烟头的火星忽暗忽明,我们都围拢成一圈在他的周围,等着他开口。
他狠狠的最后嘬了一口,烟丝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小截烟屁股,“大家叫我斌子吧,我是今天晚上前半夜自己上后河夜爬的……”他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烟灰经不住重力,散落了下来,接下来他的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在库尾,撞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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