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全银和黑蛋
宋全银是我在太行山上的第一位好朋友,快四十岁了,性格内向,记得他刚刚见到我的时候,见我一身记者服,手拿相机,不敢和我说话,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由陌生转为熟悉,久而久之,就无话不谈了。
他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媳妇叫软花,是临村书记的女儿,农村人都重男轻女,为了要一个男孩,家里人除了大女儿宋鹏的户口在本村外,其余全迁移到山西山区内的一个小村子里了,没有户口,就没有分到耕地,这样他们全家的口粮就成了问题,好在书记丈人年老体衰,种不成地了,他们一家就种丈人家的地,收的粮食平分,这样全家才不至于受饿。
全银高中毕业,在村里是学问最高的,为人实成、勤快能干,当初村里就想选他作为村长,为了这个男孩,很多人觉得惋惜。
男娃子叫黑蛋。
我和黑蛋挺有缘分的,他刚从娘肚子里爬出来时,我正巧上山,在农村,男娃子的问世,无疑是最为高兴的事情。喜庆的宴席摆了好几桌。
我是看着黑蛋长大的,小孩子几天不见就一个样子,黑蛋特别淘气,走不稳就想跑,天天笑个不停,刚刚摔了一个跟头,眼泪还没有干,看见两个公鸡打架,哈哈就笑了起来。
全银的二妞叫孬孬,比黑蛋大两岁,小孬三岁的时候,家里人照顾黑蛋,没有空给她梳头,就给她理个光头,理成光头后,却更显出了 她的漂亮,孬孬见生人不眼生,刚刚见到我的时候,她就总爱在我身边跟着,喊叔叔喊的特别甜,我每次上山总爱给她带些好吃的,全银夫妻俩总想让她认到我身边当干女儿。
我对太行山特别熟悉,都归功于全银对我的帮助,各处鲜为人知的地方他都带我去过。在农忙的时候,我同他们一起收割耕种,在农闲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去过罕见人烟的十字岭、幽深莫测的桃花洞、香火不断的中金顶、历史悠久的跑马岭等。我在每次上山的时候,同山里人进行心的沟通,同许多山民交上了好朋友,而我的照片拍出来的人物表情自然,这同我山里人特殊的关系是分不开的。我拍摄了他们的退耕还林工程,又拍摄了他们的修渠引水、山区小学等大量的题材,在拍摄的同时又拍摄了大量的风光照片。有人劝我拍摄照片也应该去一些名山大川,但我情有独终,因为我最爱的就是平凡,最爱的就是真实。
记得有一次下雪,我给村里打电话说给全银说我要上山拍雪境,小黑蛋听说后,高兴的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缠着全银去接我。下雪后山路不好走,我顺着大路上山,在九曲十八弯的地方,我隐约听见远远的山顶有人大声吆喝,是什么我听不清楚。这时又下起了雪,雪花肆意地在天空中飘扬。我踩着过膝的雪艰难地上着山,再向上走约一个多小时,山顶吆喝的声音逐渐听清楚了,是喊我的名字,是全银。再向上走一段时间后,看见全银抱着小黑蛋,站在雪地里等我,黑蛋冻的浑身发抖,看见我连声喊我叔叔。全银说,在雪地里,打老远就看见我了,因为白雪地里,我的红摄影背心十分的引人注目。他们父子俩在雪地里站了近两个小时,令我非常感动。
非常不幸的是,在2002年十一月份,小黑蛋由于在吃糖的时候,看见一只狗在追一只鸡,哈哈笑了起来,糖给卡到气管中,抢救无效死亡。我是在十月份上山的,见到了他最后一面,死神在黑蛋还不足四岁的生命上划上了一个永久的句号。
那次上山拍雪景,有一个相机的胶卷没有照完,在几个月以后才送去洗,等照片出来以后,一张黑蛋父子的合影照,衬着雪山,显得格外的神圣,我一直没有忍心让全银看这张照片,因为我不想让他受伤的心灵在增添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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