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豇豆的怀想

常有福

    □胡竹峰
    这几天热，不想吃饭，只有炒豇豆让我有点食欲。豇豆是我最好的下饭菜。豇豆俗称角豆、姜豆、带豆，也的确像带子，粗鞋带，松紧带。前几天去一画廊玩，看见有人把长豇豆画得像截绿色的松紧带，或者就是一条条绿线。长豇豆难画，不怪他手拙。
    豇豆的做法很多，可以凉拌，也可以干炒。如果掺上茄子，再配两个红辣椒，豇豆段、茄子丁、辣椒丝炒在一起，山河逶迤，红男绿女，有一份温婉的家常。
    说起凉拌豇豆，我还是在北方吃到的。做法很简单，将鲜嫩的豇豆放开水里滚两滚，捞出装盘，撒上陈醋、蒜泥即可。不过滋味一般，好在清脆罢了。
    北方凉菜特别发达，南方炒菜花样百出。这是南北的差异。从饮食上看，北方人崇尚简单，南方人喜欢复杂。但北方人倘若复杂起来，南方人却又望尘莫及，无奈之下，只得剑走偏锋、求新求怪——索性吃蛇，吃老鼠，吃猫头鹰……几乎无所不吃，这下轮到北方人目瞪口呆了。
    母亲喜欢烧豇豆饭，将豇豆和米饭一起煮，搁点盐，既是菜，又是饭，一举两得。夏天农忙时，经常这样。我爱吃豇豆饭，吃之前，放坨猪油，青翠的豇豆像翡翠一样，白米饭油润润发光。
    立秋后，豇豆谢季了。这时的豇豆，即便不老，外皮上也会长出“锈迹”。那种“锈迹”像老年斑，让年轻的豇豆有了故事，吃在嘴里，也多了回味。
    老家有一种叫“洋胖子”的豇豆，粗且长，肉质肥厚。邻居家一个女生，又胖又高，我们喊她“洋胖子豇豆”。前不久回家，偶遇当年的“洋胖子豇豆”，女大十八变，如今瘦得行动似弱柳扶风，成“窈窕丝瓜”啦。
    以豇豆喻人，无独有偶，流沙河先生也曾以此自况：“那家伙瘦得像一条老豇豆悬摇在秋风里。别可怜他，他精神好得很，一天到晚，信口雌黄，废话特多。他那鸟嘴一九五七年就惹过祸了，至今不肯噤闭。自我表现嘛，不到黄河心不死!”
    我以前在工厂上班，一日三餐吃食堂，夏天经常供应豇豆炒肉。厨师们逢到漂亮女工来打饭，总会慢慢舀上一瓢晃悠悠送上她碗头。孟子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
    妻子则慕妻子……”很多厨师都是未婚青年，自然知好色慕少艾。男女饮食，饮食男女，后来当真有一位女工嫁给了厨师，这是后话。
    夏天里吃不完的豇豆，过水焯一下，晒成豇豆干。大雪封山的夜，用火锅煨豇豆干，切一块新鲜的猪肉，或者新腌的腊肉，一碗米饭在手，将那些滚烫豇豆干一筷一筷夹到饭头上，寒夜不冷，冷冬如春。
    豇豆干扣肉也是餐桌一绝，格调比梅菜扣肉来得高。炒豇豆的时候，放两瓣蒜，味道会特别香。这是秘方。

常有福

作者　胡竹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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