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记

我们在太行山上

查正亮

去年，王飞兄从道教圣地楼观台调任太行山大峡谷景区主事，屡次相邀，总不得成行，常心有憾焉。王飞是散文写作的名家，数次折桂冰心文学奖，很是得我的艳羡。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心思我也一样有。

太行山大峡谷位于山西省壶关县境内，素有“千里太行第一峡”的美誉。七月底的时候，全国散文作家笔会在峡谷举行，终于借这个机会请了几天假，更难得的是艳阳高照，使得一路走来满眼青碧，如在画图中。

太行山又名五行山，耸于京、冀、晋、豫之间，是我国东部地区之间的地理分界线，绵延七百余公里，形势险峻，历来被视为兵家之要地，从春秋战国以来，两千多年间一直烽火不息。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

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

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

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

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

曹操这首著名的《苦寒行》就是他率兵征高干途中经过羊肠坂道时写下的，在五指峡北口的悬崖绝壁之上至今仍遗留着古战场的营寨遗址“曹公垒”。营寨东、西、南三面临谷，北与险径相通，四周由古石墙相围，自成天然屏障。

太行山大峡谷风光旖旎，有绿浪滔天的林海，刀削斧劈的的悬崖，如练似银的瀑布，碧波荡漾的深潭。正如山西省作协副主席，美丽的女作家葛水平女士在欢迎词中所描述的那样：“从今天开始，你们将走进阳光瀑布、重峦叠嶂的遥远，峡谷的壮观可以把你们的胸怀熏染的无比开阔和纯粹……”

北方的山不像南方的山那么俊秀，更雄壮些，人在峡谷中就尤其显得格外渺小。天极高极近，也极清。也许是为了衬托崖石的陡峭，这里很少有高大的乔木，树都矮矮的，在岩石与岩石之间顽强的生长着，如绿色的波涛，流淌在山石之间。淙淙的水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声蝉鸣，走着走着，脚步声就不由得轻下来，怕惊动了这山里的主人。而在灰色的岩石层面上，仔细观察，还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地分布着颜色较浅、或直或弯的圆筒状痕迹。这就是遗迹化石，它是远古时生活在这里的海底生物居住的痕迹。

峡谷的景点主要集中在紫团山上，因山有紫气缭绕成团而得名。山区万峰突兀，方圆百里。古称抱犊，风光绝佳，有“南五夷，北抱牍”之说，山巅有一古寺云盖寺，亦称白云寺，是南向的二进院佛寺建筑，大殿斗拱层叠，木质透雕，尤以四组戏剧砖雕而著称。周围的王莽峡、王相岩、五指峰、真泽宫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可惜由于时间的关系，我只匆匆走了红豆峡和青龙峡。红豆峡因天然生长有红豆杉得名，更因为王维的一首“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而吸引了大量的情侣在这里流连徘徊。此刻正是七月天，中国传统的情人节七夕就快到了，所以年轻的游客就更多了起来。一入青龙峡，沿着山溪而行，留心看会发现镶嵌在岩壁上的卵石，距河床约两米多高，据说那就是从千万里之外而来的飞来石，这里的人们亲切的称之为洪荒远客。一路穿山而行，溪流时断时续，听之如在眼前，然而若要寻时却又踪迹全无，隐隐一条银线穿林而过，伴着山风微凉的气息。行到深处，忽然水声大作，只见一汪碧水就在脚下，疾走两步，绕过一道山崖，抬头看时，一条瀑布直入眼帘，十米宽的水面从三十米的高崖一跃而下，瀑声隆隆。瀑下有一亩见方的深潭，这就是著名的青龙瀑和青龙潭了，因传说有一条青龙在此居住故而得名。瀑上有一泓碧水，色彩斑斓。瀑下一石成山，孤傲兀立，风景独特。绕瀑布而上，及回首处，山势千奇百怪各不相同，有的悠闲品仙茗，有的林立排成列，有的虎啸群山静，有的憨态盈可掬，也有的“超然云雾中，不与群山伍”。

在这里还流传着一个的古老民间故事——孔子回车。相传孔子周游列国，传道讲学，在郑国游说结束后，乘车直奔晋国。当他同随行弟子来到山西省境内天井关下一个山村时，见有小孩以石筑城为戏，不肯让路。其中一个叫项橐的顽童，并以“只有车绕城，而无城让车”之说质难孔子。孔子见项橐虽小，却有过人之处，于是躬拜为师，令弟子绕“城”而过。当行至天井关时，又遇松鼠口衔核桃跑至面前行礼鸣叫。孔子见晋国玩童如此聪明，连动物亦懂大礼，十分感慨并回车南归。现天井关村仍留有当年的回车辙。后人为祭祀孔子，在村东南修有文庙，还立有“孔子回车之辙”石碑和碑亭，并把星轺驿改为了拦车村。然而与史籍上记载的孔子别晋故事有所不同。《史记·孔子世家》中说，孔子受晋国之邀入晋，走到黄河边，忽然听到晋国的两位贤人窦犨、舜华被杀了。他感慨而伤心地说：“丘闻之，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其郊；竭泽涸鱼，则蛟龙不处其渊；履巢覆卵，则凤凰不翔其邑。何也？恶伤其类也。鸟兽之于不义尚知避之，而况丘乎”，意思就是，君子最忌讳伤害同类，连鸟兽都懂得躲避，何况我孔子呢？因此，孔子根本就没有渡过黄河，是“临河而返”，更没有到过晋国，所以不可能在太行山巅回车。民间传说未必是真，然而它却寄予着晋人知礼好学的美好愿望。因为在这里，我切身感受到了山民的好客与热情。傍晚沿着山脚信步时，我随身的茶杯里没水了，就去了路边的小山村，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一个年轻的媳妇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洗菜，孩子有三四岁的样子，正在妈妈旁边玩水。当我说明来意，就热情地提了水壶出来。她告诉我，公公婆婆一大早去山上卖水果，丈夫在长治市打工，她带着孩子在家里做饭。说着就从刚洗好的菜篮子里拿出一根黄瓜来，并让孩子给递给我。“叔叔，给！”我接过孩子手里的黄瓜，就是景区里村民卖的那种，便很不好意思，问她多少钱，我多买点。可是她却说，到家里来了就是客人，随便吃不要钱的，难道嫌弃我们山里人请不起客。我诺诺起来，咬了一口，脆生生的甜。

峡谷的早晨是灿烂的，牵牛花在墙角五颜六色的绽放，对着东方吹响了号角。一道碧水静静地停泊在山脚下，幽深静谧。两岸陡峭的山崖被太阳涂上了一层燃烧的火焰，熠熠地放着光芒。在半山腰的时候，我偶然遇到了一位上山采药的老人。花白的胡子，背着背篓，拿一把药锄，精神很是矍铄。老人在闲谈中说，他今年已经七十五岁了，托国家的福，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年年还有养老金。以前上山挖药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不一样，他有吃有喝，其实儿女们都反对他上山，只是他闲不住。不一会儿他就超过了我，阳光把他的背影抹上了一道金色的轮廓，他就披着这金色的朝晖，消失在密密的山林中了。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则古老的寓言：“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北山愚公者，年且九十，面山而居……”这就是太行山脚下的农民啊，他们勤劳、质朴而又热情好客。他们是平凡的，然而这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面。他们又是不平凡的，他们同样坚强而又执着。在硝烟弥漫的抗日战场上，他们用如山一般的坚持，支撑到抗日战争的胜利。而今天，他们依然坚守着脚下的土地，为幸福的日子默默耕耘。“子又有孙，孙又有子，子子孙孙无穷尽焉。”愚公的精神是太行山的精神，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当我们的子子孙孙一起投入到建设美丽中国的时代洪流中时，我们的国家又怎能不富强，我们的民族又怎能不复兴，中国梦又怎么可能不会实现。

如果说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那么太行山就是中国大地的脊梁。它巍峨雄壮，竖立在中国大地东部山东、山西的山就是指太行山。抗日战争时期，太行山区更是全国人民抗击日寇侵略的前线，八路军总部就设在这里。

巍巍太行，悠悠晋水。抑彼苍天，壮我中华。

孔子回车，愚公移山。精神不死，薪火相传。

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当汽车驶出山区，身后莽莽群山宛如一条黝黑的巨龙，在金色的阳光下腾空而起。

我们在太行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