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走过的风景---之六：香格里拉-雨崩（全文完）

西域老狐

那些年，我走过的风景

快到年底了，突然有些感伤和怀旧。于是就产生了这个题目，想陆陆续续把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做点整理。残章断简，古今中外，没有时间顺序，不按地理位置，写到哪里算哪里，对自己游山玩水的经历，也算是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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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进青年旅社

2012年6月12日成功登顶哈巴雪山之后，13日绕道黑湖下到哈巴村。在村里休整了3天之后，17日去香格里拉，准备从那里去雨崩，完成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徒步雨崩。车上，司机听说我还没住处，就推荐住他亲戚在独克宗古城里开的客栈。当时离端午节赛马大会时间已经很近，据说旅馆房间比较紧张，加上司机说价格保证优惠，我就答应了。客栈很不错，庭院干净，盆栽花草点缀。带洗浴单间，80元。把重装大包放进房间，背了个小包就出去晃悠。

这不是喇嘛庙，也不是什么政府机关，就是一个集电影院、餐厅以及各种娱乐设施大成的娱乐城。竟然这么气派！

独克宗古城上的寺庙和大转经筒。

去年一场大火，山下的古城几乎烧光。

转经筒下有个广场，对面是博物馆。

23日是香格里拉端午节赛马会，如果想看的话，必须22日晚赶回来。雨崩需要3天，加上来回路上两天，一共5天，所以，如果不能第二天出发。则需先在香格里拉周围转几天，等过了端午再去雨崩。好在我时间大把，又是一个人无所拘束，怎么都行。 根据各种攻略，拼车要去青年旅社看墙上留言找伴。

于是我就顺着古城街道寻寻觅觅。先找到一家，接待我的是一个20来岁的男孩，跟他天南海北聊了半天。小伙子广西人，大学生，休学出来快半年了。玩到这里，在旅社打工，没工资，但可以包吃住，闲时在周围玩，不想干了，就背着包再出发。在各处青旅打工的，几乎都这类人。干得长的，可以干几个月，短的，也许只有一两天；不想干了，或者碰到投缘的驴友和路线，背起包说走就走。老板也不在乎，反正没工钱问题，也从不缺人力，来去随意。

街道中间的佛塔。

高原上风云变幻。

这次计划去雨崩徒步，雨崩里面的景观和徒步线攻略做了一些。但从香格里拉如何去雨崩，只大致规划了线路：从香格里拉走214国道经奔子栏到德钦县，从那里找车去飞来寺，在那里看日照金山；然后转小公路去西当村，从西当徒步进上雨崩，然后从下雨崩出来到尼农。至于再具体的细节，就没有去做，一是我比较疏懒，二是觉得做得太完美，玩起来按图索骥，就没意思了。好在嘴巴下面就是路，走在哪里问到哪里就是。

以前从来没住过青年旅舍，这还是第一次进去，看看里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和想象中的驴马大车店很不一样，一个床位30元实在很便宜。可惜那家留言板上没有拼车信息，不过，从小伙子口中知道，有班车去德钦县，车费从50多到80多不等；包车大约300元左右，如果4人包一辆车，跟坐班车所费差不多，但包车的好处是碰到好景可以随时停下来照相。

走出那家青旅，在另一条街上，看到一家叫滇藏驿栈青年旅舍。大门古色古香，号称是滇藏线上最老的茶马客栈。大门紧锁，从偏门走进去，一个头发挑染的清秀女孩子接待我。她叫小杨，来自广州，问拼车信息，自然聊起去雨崩，她说她正想去，原计划是等赛马会之后，听我说时间来得及，可以赶回来看赛马云云，立即决定跟我一起走，不过，她的先决条件是，她从不花钱搭车，一路都是拦车走。我说正好，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跟她一起拦车就是。

滇藏驿栈大门，很不起眼。

直通客栈餐厅的侧门。

客栈内的院子。

这张照片是从雨崩回来后照的。

一旦说定，第二天清早就要出发，我决定退掉原来的单间，搬过来住30元的滇藏驿栈。心里嘀咕，当时已经下午5点多，那家的老板娘是否会同意。果然，老板娘立即变脸（可以理解），一开始不同意，好在我的确没用过客店任何东西，只把包放进房间就走了，加上我答应给20元开锁费，她才勉强退给我60元，让我拿包走人。

滇藏客栈老板是外地人，常年在北京。旅店交给外号叫胖子的28岁小伙子打理。胖子白族人，家在大理（西双版纳？），旅店唯一的正式员工，经理兼大厨。小杨在那里免费吃住打工。因为旅游季节还没开始，客人不多，所以店里只小杨一个服务员。胖子人不错，为人比较豪爽，厨艺也很好。但是用小杨的话就是，比较好色，自己有老婆孩子，还成天在网上勾搭小姑娘。我开玩笑问：“他没勾搭你吗？”小杨一撇嘴：“我才看不上这种人呢。”也正因为这样，在驿栈外面摆摊卖纪念品的几个白族大嫂很为同是白族的老乡胖子不平，觉得小杨故意利用色相占胖子的便宜，而又不跟他上床。不过，看得出来，胖子很喜欢小杨，真心对她不错。知道我们要走，马上去买了只土鸡，做了一桌子菜，大家拼餐，20元一个人。除了胖子和我，还有门口两个白族大嫂，小杨因为要添置装备外出不在，饭桌上，那几个大嫂不停地冷嘲热讽小杨，胖子一再为她辩护，还专门为她留了一份饭菜。我不明白就里，闷头吃菜。

入夜后，人们在古城四方街唱歌跳舞。

古城街道。现在都没有了。

灯火古城。

夜间的转经筒如神话般炫丽。

一个人酣睡在有8张床的木板房内，第二天早上7点被小杨叫醒。她在我床头大叫：都7点了，怎么还在睡？！颇有点嗔怒，然后边叫着：快点，快点！旋风般出去。好在我有个好习惯，就是临睡前把所有的的东西都打点好，一切准备停当才能安心睡觉。这样早上洗漱完毕，背着包就可以走。于是，不到7点半，我就已经背着大包，在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和小杨走在街道上了。

西域老狐

2，各种拦车去德钦

城里是没法拦车的，我们从一条小街直插到214国道，然后沿着公路北上。所谓拦车，并不是像一些人误会的那样站在路中间拦截车辆，而是在路旁，边走边对经过的车辆做出搭车的手势：右手平直伸出，四指握住，大拇指前伸。这种姿势是标准的搭顺风车的动作。若是招手挥手，一般是对那些过往随叫随停的班车，那是要付钱的。沿途搭车以前只在美国电影里看到过，在美国公路开车时也见过路边的搭车人，但自己却是第一次身体力行。

清晨，古城街道空空荡荡。

高原的太阳8点多就开始有火辣辣的感觉。第一次背重装包徒步在海拔3000米，虽是平地和缓坡，还是不很适应，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知不觉走了一个半小时多，出了城郊，爬了几个大坡，从荒原中走进一个路边的小村镇。肚子饿了才想起没吃早饭。正好看见路边有个小餐馆，进去吃过桥米线。忘了那碗米线多少钱，只记得吃的时候和小杨开玩笑，说如果半小时内她拦到车，这碗米线我请客。于是小杨快快吃完，背着包就出去了。不到3分钟，我还在吃最后一口，小杨就叫起来：老狐，快出来，有车了！于是赶紧把钱丢给老板娘，拎着包就冲出去了。

一辆公路局的丰田轿车被小杨拦下，除了藏族司机，车里还有一汉一藏两名处长（科长？）。他们去30多公里外的工地视察，只能把我们带到那里。一路上看见好多骑行去西藏的驴友，有单个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当时云南已进入雨季，公路到处是烂泥积水，坑坑洼洼的，十分难行。推车过烂泥区，还要躲避过往的汽车，相当艰难，更何况是在高原地带，体力消耗尤其大，对他们充满敬意。

汽车开到一个叫尼西的小镇，车上那名藏官说只能带我们到这里，他们要走岔道了，并很关切地要司机把车停在镇中间的路口，说那里比较好拦车，然后带着我们的衷心感谢就离开了。等我们定下神来，发现旁边是一群骑行西藏的车友，他们在那里休息。刚没聊几句，小杨推了我一把：有车了。

一个中年男人开着一辆丰田越野车经过，被小杨招呼下。他是一个铜矿公司的汉族老板，从香格里拉开车去德钦县办事，正嫌一个人开车气闷寂寞，就把我们带上了。然后又招呼两个也在路边等车去奔子栏的当地妇女上车，满座开拔。

奔子栏是214国道上骑行西藏的重镇。坐落在金沙江边，与四川的得荣县隔江相望。过了奔子栏，就是一路几十公里的大上坡，直到翻越海拔4600米的白马雪山（也叫白茫或白莽雪山）垭口。因此骑行西藏的车友一般都会在奔子栏住一夜，养精蓄锐，第二天一早爬坡。

奔子栏在金沙江边，海拔低，气候温暖。

不知这花叫什么名字，开得轰轰烈烈。

白茫雪山垭口。

远眺雪山。

我们到奔子栏时正好中午12点多的吃饭时间。车主在路边一家小餐馆门口停下，招呼大家吃饭，给一人叫了一大碗鸡蛋炒饭，7元（10元？），我想说买单，他大手一挥，不用啦。想想他是老板，区区几十块钱，就让他请吧。

车主姓张，一口标准的北方话，年纪不到50岁。原以为是外地来的，后来知道，他家在怒江大峡谷地区。我于是猜可能是解放战争时的随军南下干部，或者是部队军官就地专业留下来的。一问，果然如此。

车主和小杨。在快到德钦县城前，停下来休息。我下车照相，小杨一路睡得迷迷瞪瞪刚醒过来。

说起香格里拉的典故，他对命名中甸为香格里拉很不以为然。认为香格里拉应该在怒江大峡谷地区。他说傈僳族语里，再见的发音和香格里拉一样。《消失的地平线》结尾里，主人公问当地人，那里是什么地方，傈僳人没听懂，对他说了声香格里拉（再见）！于是，他就以为那里名叫香格里拉。其实，《消失的地平线》是本小说，香格里拉是个虚构的地方，放在哪里都一样。

出奔子栏，爬上一个大坡顶，可以看到金沙江第一弯，但在公路边看不到完整的景色，要花钱买票进到里面去。奔子栏到白茫雪山垭口之间，路边还有个东竹林寺，据说里面很好看，不逊于香格里拉的松赞林寺。可惜车主要赶路，经过而没停。

公路边看不全金沙江第一湾。

要看到完整的第一湾，要花钱买票从这里进去。

东竹林寺。

下午两点多，我们到了德钦县城。从德钦到飞来寺还要向北再走10公里，有班车，5块钱一个人。但小杨坚守她的原则，5块钱也不坐，如果拦不到车，就走过去。虽然不怕走路，但5块钱可以省下两个多小时和非常可观的体力，何乐不为，但小杨一口拒绝坐公车，我也不便说为她买票（姐走的是原则，不是钱！），摸摸贴身口袋里的3000多块钱，十分无奈地跟着她暴晒中沿着公路前行。走了20分钟刚出城，小杨拦到一辆运砖头去飞来寺的拖拉机，两人欢天喜地上去。小杨格外兴奋，说是她生平第一次坐拖拉机。我却像回到青年时代的农村，那时，连自行车都没有，全靠走路，走到筋疲力尽时若是拦到一辆拖拉机，简直就是洪福齐天。没想到，几十年后，居然又可以如此快乐地坐上拖拉机。

整个德钦县城都在山谷里，令人担心一旦有地震或洪水导致泥石流，人往哪里逃？

开拖拉机的藏族小伙子。看他腰上还别着刀，够彪悍，但跟小杨说话，还有点腼腆。

昌图绅士

沙发

西域老狐

3，美女汉子小杨

想单独写写小杨。

她广州人，那年她27岁。她说，刚上高中那年，父亲去世。她有个姐姐在读大学，弟弟上初中。她妈妈对她说，现在家里没钱，以后只能供她弟弟将来上大学。所以她高中没读完就出去工作，开始在公司做前台，后来做文员。先后有过几次男朋友，但最后都分手了。用她的话就是，她的男朋友说她像匹野马，驯不住。想想自己已经工作十年，年纪也不小了。于是一咬牙，把工作辞掉，揣了一万块钱，出门了。先是坐火车硬座几十个小时到拉萨，在西藏“流窜”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沿着214国道南下，一路经飞来寺和香格里拉到了丽江和昆明；然后又转头北上回到香格里拉，在胖子的客栈打工兼休整一段时间。问她下一步的计划，她说云南之后，想去四川稻城亚丁，然后出四川去山西陕西，再去长白山看雪景。等这趟玩够了，回广州，找份好工作，收心，把自己给嫁了。

在雨崩，去大本营和冰湖的路上。

脚下就是冰湖，当时下大雨。

小杨典型南方女孩的形象，但一身户外衣着：速干裤+迷彩速干T恤和冲锋衣，加上一头挑染黄色的短发，使人想起英姿飒爽这个词。我们一路拦车，包括后来一路去大理，她路边拦车无往不利，相信与她形象有关。一个纤弱的女孩背个重装包在路边行走，很容易博得许多司机的帮助之心，而她那种干练明朗的神情，也会使人不敢轻易动非分之心。单身女孩行走户外，过于柔弱或懦弱的外表，容易被人欺负；太大大咧咧的性格，容易遭人暗算；而喜欢贪小便宜的心性，则最后往往吃亏；这其实跟活在社会上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小杨节俭，不乱花钱，但从不占人便宜，个性非常独立，相信这和她早年的生活经历有关。

这一路和小杨从开始的普通队友到后来有点无话不说，问起年龄，我如实相告，她看了我一眼，说，看不出你有这么老啊。从6月9号离开昆明后我就没再刮胡子，一个多星期了，络腮胡子胡子半个多厘米，虽然有点吓人，但盖住了脸上的老态，反而有点“朦胧美”，看不出真实年龄了。于是我说，要是我早些结婚，你当我女儿绰绰有余，快叫老爸！她坏笑：老爸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叫老爸要给钱的。后来一路上，有时她有事喊我：老狐；我就说，叫老爸；她随即手一伸：老爸，给钱！两人大笑。她一般还是叫我老狐；偶尔想撒娇了，比如累了饿了，就喊老爸；烦躁起来，就是一声：喂！后来我们在进雨崩的路上捡了个山东小伙子小余，他常嘲笑我：老哥，你的地位随时都在变化啊，早上是老爸，中午是老狐，到了下午就成喂了！不过，小杨的父亲早逝对她心理打击挺大的，也改变了她的人生命运。她姐姐和弟弟都大学毕业，现在都是白领，而且成家立业。只有她还在社会下层混着，这让她难以释怀。我去雨崩几天，手机没信号，我的一帮大学同学联系不上我，急坏了，都准备要报警找人，幸亏我及时回到香格里拉，手机联系上他们，才化解这场潜在的风波。她听说此事后，感伤的说：“你一个星期不在就那么多人关心你，我出来几个月，我妈才给我打过两次电话，其中一次还是有事找我。”一个外表坚强的女汉子，内心其实很柔弱；虽然习惯于独往独来，内心还是很渴望别人的关心和关怀。

神瀑下。

前段时间，网上流传一些关于内地女孩搭车去西藏的帖子，里面把那些女孩说得非常之不堪。说实话，以我的经验看，写那些帖子的人根本就没搭顺风车的经验，或许连西藏都没去过，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龌龊的想象，编造一些话语出来侮辱那些他们不了解也了解不了的人群。至少，从小杨那里，我看到了她的自重、精明和警觉；而让我们搭乘的那些司机，还真都是热心的好人。路上吃吃喝喝，竟然基本上都是他们抢着买单。我们的衣着以及我手里拿着的单反，相信也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穷途末路需要施舍的流浪者，相反的，他们很羡慕我们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束的玩法，一路上，不止一个让我们搭车的司机说，等他们退休了，也要像我们这样痛痛快快出去漫游一番。

从下雨崩走尼农线出山途中。

澜沧江悬桥上。

我不赞成没有任何准备、脑子一发热什么都不带就出去“穷游”，尤其不赞成单身女孩子这么做，毕竟风险还是有的。我遇到小杨之前的几个月，一个广州女孩子独游西藏误搭黑车被杀弃尸。当时小杨就在拉萨。她说，那个女孩晚上一个人在路边拦车，上车后又大大咧咧露财，除了手机相机，还有露出了钱包里几千块钱，让司机见财起意。那司机就是个糊里糊涂的村民，杀人弃尸后，拿着女孩的手机到处打电话，一下就被锁定抓住了。不过，这件事对当时西藏的搭车客震动很大，大家都变得小心起来。

不过，花最少的钱，走最远的路，看最美的风景，这一向是驴行者的最高准则。做好各种准备，包括身体、心理和经济上的准备，有机会尝试一下搭顺风车旅行，其实还是挺好的。但绝对不应该片面推崇、并将其当做唯一没有选择的旅行方式。那样总有一天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从香格里拉到德钦的路上，小杨在后座酣睡。

西域老狐

4，拼命赶到西当

回到飞来寺的话题吧。

飞来寺是看梅里雪山最好的地方，正对着梅里雪山主峰卡瓦博格峰，而太子十三峰迎面一字排开，壮丽异常。214国道迤逦而过，国道边上侧山坡上数公里全是大大小小的旅馆客栈，窗户和平台一律面对雪山。国道下侧有一个巨大的观景台，是散步晒太阳发呆喝茶看风景的绝佳处。照理是要买票进入的，我们那天到那里已经是下午，没人管理，随我们自由进出。

飞来寺面对梅里雪山。

6月云南已经进入雨季，梅里雪山多数时间藏在云雾后面。

太子十三峰，时隐时现。

依照我的计划，当晚住飞来寺，次日凌晨起来看日照金山，然后8点乘班车去西当温泉--那里是徒步进雨崩的起点。班车大约45元，如果包小车，200元左右，4人分担，和坐班车基本一样。客栈大约35元一个床位。但是小杨坚持要继续前进，争取到西当村去住宿。除了她当初出西藏进云南时，在飞来寺住过，已经看过了日照金山这个原因之外，我知道，她就是不想花那去西当的车钱。不买票在她身上似乎已成了病态！

出飞来寺走19公里后，就要离开214国道，沿一条小公路去西当，那条路很少有汽车。而距离则至少还有20多公里，靠徒步是难以在天黑前到达村里的。好在我习惯未算胜先算败：往前走一段，如果实在拦不到车去西当，

1）在19公里岔道口再想法拦车回到飞来寺；

2）攻略上，在岔道口和西当村中间，还有一两个藏民小村落，可以在那里借宿；

3）万不得已，这种天气，在野外蹲一晚也不会冻死。我们俩都有冲锋抓绒衣裤和睡袋，当时夜间温度还在零度以上，3000多米的海拔也不至于冻出高反。因此，虽然我担心半路拦不到车去西当村怎么办？但看小杨坚持要走，我这个当“老爸”的也就跟着走了。

那天到飞来寺的有好几十上百旅行者，相当一部分人也是第二天要进雨崩。但当天最后被小杨忽悠得和我们一起前行的，只有3个小伙子，其余的人都觉得我们这个时间去西当有点发疯。这3个20出头的青年一个河北，两个广西的，他们在网上结识，相约从昆明（丽江？）徒步到拉萨。3人都是第一次出家门远行，此前也基本没有多少户外经验，许多装备既沉重，也不实用。其中一个竟然背着迪卡龙买的那种沉甸甸的家庭式圆形帐篷，真亏他背着走出那么远。他们的原则是，绝不主动拦车，但若有好心人停车要带他们一段，也不拒绝。看着他们的天真和坚持，心里为他们感动和加油。

小杨真是拦车福将，刚走出飞来寺不到一公里，就有车停下来搭载我们。这是一辆大众轿车，车里有两男一女，剩下的位置只能坐两个人。小杨让我和那个叫小鲍的河北男孩上车先走，她和那两个广西徒步者随后拦车过来，大家约好在19公里岔道口会合。

车上3人是东北人，在四川开会培训，休假出来玩。到这里来是想走近观看梅里雪山。他们不玩户外，也没有任何户外装备和观念。我于是告诉他们，雨崩就在梅里雪山脚下，并向他们描述网上看来的雨崩美景。他们似乎很动心，一路上和我们打听雨崩以及周围景点，如明永冰川等。

车到214国道19公里岔道口，停车，讨论下一步。不久，小杨搭另一辆车风驰电掣地赶到。那3个东北人在我们对雨崩的形容下，打算跟我们去雨崩，而河北男孩则决定在路口停下来等他的同伴，是去雨崩还是继续前行去西藏都要跟他们一起。于是，告别那男孩，祝他一路好运之后，我们上车去西当。

从岔道口沿狭窄公路一路下行，在陡峭的山坡上走之字形。峡谷深处，浑黄的澜沧江咆哮而去，一道铁桥连接两岸。快下到谷底，出现一个村落和一个“哨卡”：收费站。那里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点，且不说两边都是悬崖山壁，无路可绕，站卡过去那座横江铁桥更是天险唯一之路。收费站的人说，以前在雨崩路口收费，结果漫山遍野的小路可以逃票，于是转移到这咽喉要道，别说是驴，就是妖怪都得留下85元买路钱。

雨季时的澜沧江浑黄湍急。

这一路上，车主们一直在讨论去不去，是去雨崩还是去明永冰川。到收费站停下来之后，他们终于决定，哪里都不去！进雨崩，他们没有合适的鞋和衣服，加上时间太长，回去来不及；去明永冰川，他们兴趣不大：咱东北那疙瘩有的是冰雪，没啥可看的。不过，这几个哥们可真仗义，主动提出开车再送我们一段，为了让收费站的几个大妈消除逃票的疑心，让那位女士下来坐那儿当“人质”，两位男的开车送我们。当时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东北人就是豪爽仗义！

收费站人说，到西当村10公里。下坡，过桥，走上更加惊险和颠簸的土石路，那是从山崖中间硬凿出来的，窄的地方只能走一辆车，有两次都听见地盘刮到地面的刺耳声。又走了一段，已经远远看到村边的房屋。这时路更加难走，在我一再要求下，他们才把车停下，略带歉意地说，“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不然，底盘刮坏，我们也走不了了。”碰到这么好的人，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西当村中正在修建的新屋。

这段路，我们犯了个理解错误，收费站的人说10公里到西当，他们指的是西当村，而我们误解为西当温泉。其实从村里到温泉还有不止10公里。车带我们走了大约7公里，当时大约5点，想想时间充裕，就走得不紧不慢，进村，一路穿过。村子沿山而建，逶迤狭长。走到村另一头，找到个会说汉话的藏民再问，说，去温泉走大路10公里，翻山走小路，只有6公里，爬到坡顶，上公路，就到了。然后把小路指给我们看。看着时间还够，我们决定爬坡抄近道。小杨出门前，邮购的登山杖还没到，我把自己的借了一支给她。后来那支就一直归她使用了。

照片最远端的山石路尽头，就是我们下车后一路走过来的起点。

那一段走得很辛苦，重装爬坡陡加上高海拔，喘气喘得要死不活。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坡，好不容易爬到坡顶，是汽车路，以为这就快到了。那个坡顶其实就是一道山脊，汽车路一直向上延伸到更高的山里。这时走过两名牵马的村民，问温泉还有多远，答曰，不远，还有10公里！这一听，几乎昏掉，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空间距离概念！我还好，来雨崩之前，我刚登完哈巴雪山，有高原徒步的经验；小杨这是生平第一次重装长途徒步，猛然就走从一千多米海拔的江边峡谷到近3千米的高原大爬升，等走完小路爬到坡顶，她几乎走崩溃。但这时已无退路，只能硬拼着走到西当温泉。好在后面的路虽然还在一直爬升，但毕竟是公路，走起来轻松很多。9点半，就在天完全黑下来之际，我们终于到了西当温泉旅店。

我们从江边出发，穿过西当村之后，沿小路一直爬升到这里，还没有上到公路。

自从奔子栏那碗鸡蛋炒饭之后，我们一路上只吃了点饼干和巧克力，早已饿昏。好在旅店食堂还没关门，点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和炒圆白菜，一碗汤，米饭随便吃。一直吃到撑。有两人间和四人间的小木屋，带洗浴室，小杨嫌贵不肯住；好吧，那就住25元一个床位的大通房吧。被褥很脏，还有浓烈的牛羊膻味。好在我们有自己的睡袋，无所谓。虽然没有洗浴间，但是一根铁管把天然温泉引在坡边，24小时滔滔不绝地流淌，暴殄天物啊！水温在60度左右，热而不烫，洗澡的最佳温度。爬了一天山，这么舒舒服服洗一顿，实在太享受了。我不禁想，那单间里是否有浴缸，若是这么泡一个小时，那简直就赛神仙了。

西域老狐

如世外桃源般美丽的雨崩.

5，路上捡了个大男孩

第二天我们酣睡到自然醒，早上8点多才起来。我用炉头给两人煮了壶咖啡，吃了部队朋友送的军用压缩饼干。9点多才出发。温泉旅店背后山坡就是进山路口，这时已经到了第一批从飞来寺赶早坐车过来的驴友团队，数十人再加上揽生意的马帮，到处乱哄哄的。一匹马225元，考虑到路程有5小时，似乎也不算贵。其中有一支队伍是北京来的，没见到绿野的旗子。一些人骑着马，其余的轻装徒步。领队是个小伙子，拿着手台，戴着墨镜，背包肩带上挂着音响，挺神气活现地在前面带队。我们走过他时，不知是因为开始雨崩徒步心生激动，还是看到美女小杨和一个土匪似的老家伙走在一起，心生不平，于是故意把音乐声放大，把登山杖当仪仗队的指挥棒上下挥动，一会儿走走正步，一会蹦蹦跳跳走起舞步，十分夸张夺人眼球。我心里暗自好笑：在这种海拔玩这些，不累死你才怪。果然，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我们在第一个休息站打尖时，他们队伍陆续上来，那个领队一脸狼狈，妈呀妈呀地喘着叫着。

南宗拉垭口挂满了经幡。

一路有卡瓦格博峰和杜鹃花相伴。

从西当温泉到上雨崩18公里，其中12公里上坡，6公里下坡。西当温泉海拔2600多米，雨崩村约3200米，中途要翻越的南宗拉垭口（也叫那宗拉垭口）海拔3800米左右。徒步或骑马路上大约要花5小时左右。

摘一段我当天记的日记：“徒步雨崩，多年梦想，却十分令人失望。纯粹是伪驴狂欢的天堂。马车宽的马帮路，（来往马匹）络绎不绝。踏出满路稀泥，伴着无穷无尽的马粪恶臭。路上景致也相当一般，身体也许在地狱，眼睛未必在天堂。山路并不艰难，也不崎岖，远不及北京郊区的穿越。”（6/19/12，周二，晴）

雨崩在梅里雪山深处，四面环山，不通公路，因其惊人的美丽和路途的艰难而吸引喜欢探险的旅行者。而1990年中日联合登山队17名队员因雪崩全军覆没，大本营就设在雨崩村10公里外。雨崩因此更是盛名远扬。由于游客暴增，昔日幽深的林间小路变成宽阔的“马路”。我们去时正是雨季，到处是可淹没脚面的臭泥。据路上碰到、以前去过雨崩的人讲，旱季更糟糕，一路飞扬的恶臭尘土让人呼吸都困难。

因为慕名而去的游客越来越多，而雨崩村里的物产有限，除了运送游客，还必须用马匹将大量物资运送进去，因此从西当温泉进雨崩的路成了名符其实的“马路”。而骑在马上进雨崩的游客更是形形色色。我竟然看见一个女的穿着曳地长裙和露出大半个脊背的吊带衫，斜戴着西式草帽，好像是赴宴的途中，让我瞬间怀疑，我是不是走在去雨崩的路上。

我日记那段话因失望而有点过激。其实，如果没那么多川流不息喧嚣的马帮，走在原始森林的小路上还是非常惬意的，尤其是梅里雪山主峰卡瓦格博峰一路相伴，时不时从云层里露出笑脸，还有无处不在的高山杜鹃和风马经幡，摇曳招展。。。都很让人心旷神怡，忘记高原徒步的辛劳。

垭口收费观景台。

不上观景台，就只能看到被遮挡的风景。

在快到垭口的一个大陡坡下，我们超过一个背重装包的独行青年。这是我们雨崩路上第一次碰到重装人，顿时心生几分好感。看他眼窝深鼻梁高，开始我还不能确定他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甚至中亚人。打个招呼就过去了。等我们在垭口休息时，他也摇摇晃晃上来了。一说话，原来是同胞。聊了一会，发现大家计划和时间都比较合拍，就把他“捡”了。

我们在垭口休息站合影。

小余，24岁，山东人青岛人。大学是学机械工程，毕业后去了一家做进出口生意的公司。做了两年，心生厌倦，把工作辞了。他父母在做水果批发生意，要他去帮忙，他却骗他们，说是去西安亲戚家玩，然后一个人去了西藏，从那里到尼泊尔。随后的经历和小杨差不多，一路搭顺风车到处飘荡，最后沿214国道南下到飞来寺，进了雨崩。这也是小余第一次重装爬山，所以感觉格外辛苦。开始他还有点炫耀（或解嘲）自己的背负重，后来掂掂我的包，发现重量差不多，就不说话了。

小余一米八多的个子，长得英俊潇洒，五官轮廓分明，经常会被当做外国人。在后来去冰湖的路上，碰到一群广西来玩的，里面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一直朝着我们看，后来，她妈妈过来跟我们说，她女儿很喜欢小余，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好帅，问是不是可以和小余合个影。我们起哄，让她把小余招了女婿带走。那当母亲的也开起玩笑，说她愿意啊，就怕小余不肯。一向厚脸皮的小余竟然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后来在大理，小余还和上海去旅游的一个白富美瞬间发展了一段短暂的恋情。

小余长得帅，性格外向，招人喜欢，但还真不花。他最大的能耐是砍价，自从被我们“捡”了之后，但凡找车找房，都是他去讲价，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不但可以把价钱砍下来，还砍得对方乐呵呵，不觉得吃亏。他自己也很享受砍价的过程，当然更洋洋得意于每次获胜的成就感。

爬坡爬得正喘气，一个赶马的藏族姑娘随口唱起了《天路》，声音嘹亮高亢，余音婉转，尤其是在高山森林中，好听之极。也只有长年生活在高原的藏人，才可以一边爬山，一边毫不费力地唱出这样难度的歌。这个叫格桑的漂亮女孩子边走边和我们聊天，并推荐我们去她家开的客栈冰湖之家住。我们说，住可以，但是晚上她要给我们唱歌。格桑说，她哥哥的歌在村里唱得有名的好，到时很可以让他唱。说得我们十分神往。

格桑姑娘。

雨崩分上雨崩和下雨崩，中间相隔一公里，以一条山涧为界。上雨崩的房子散落在山坡上，面朝卡瓦格博峰（太子峰，海拔6740米），俯瞰山谷盆地；下雨崩在谷底平地上，可一窥缅茨姆峰（神女峰，海拔6054米）秀姿。

村民在青稞地里。

这是用溪水推动的转经筒。

来自加拿大的背包客。她会说中文。

从西当进来，先到的是上雨崩。一进村，就看到格桑说的冰湖之家青年旅舍，两层楼的木结构屋。店主叫甲初，但实际的老板是他儿子都吉。老板娘带我们看了房间，3人间的房，20元一个床位，被褥房间都很干净，看着很舒服，于是就决定住下。因为我们走得快，第一批到，房间多数空着，我们在二楼挑了个两面有窗，开窗就可看见卡瓦格博峰的房间。

在冰湖之家门口合影，当时我们吃完了晚饭，喝酒喝得脸红红的。

第二天清早，我们还在睡觉，不知外面谁叫了声有彩虹，小余在被子里套上裤子，光着上身就钻出窗子，拍起照片来。

西域老狐

雪山彩虹。

6，小迟的故事

老板娘看上去年纪不大，个子瘦瘦小小的。开始觉得有点惊讶：原来藏族人也可以长得这么小巧玲珑，一口汉语可以说得完全没有藏人特有的口音。再聊下去，才知道她是汉族人，来自广州，姓迟。小迟90年的，那年刚22岁。大学毕业出来玩，一路到了雨崩，喜欢这个地方，留下来做义工，然后爱上了26岁（28岁？）的老板都吉，就决定不走了。2012年6月19日我们到的那天，是她在这里一个半月的日子。她说，计划两个月后和都吉结婚。

都吉和小迟。我这张是抢拍的，也是我拍的唯一的一张小迟的照片。小迟本人比照片中的好看。

雨崩是个四面环山与世隔绝的小村，只有不到百户人家。不通公路，没有电视和互联网，手机讯号时有时没有；照明靠柴油发电机，洗澡热水用太阳能；高海拔山里日照时间短，除了青稞和少数几种蔬菜，绝大多数生活物资靠马帮从山外运来，路途艰难，冬季尤甚。一旦大雪封山，可长达月余内外音讯断绝。在这里短住，无论是游山玩水还是向佛悟道，都很不错。但要长年甚至一辈子生活于此，需要何等的冲动和坚持才能做到。我们几个听了小迟的事，无不感慨爱情力量的伟大，也不知是该祝福她还是希望她早日迷途知返。

爱情也许犹如这彩虹，美丽却虚无缥缈，还稍瞬即逝。

当晚我们在客舍搭伙。小迟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土豆丝切成土豆条，炒得半生不熟；西红柿炒鸡蛋，炒糊了一半。我开玩笑问小迟，她在家时是不是从来不做家务。还真被我问对了，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家务事有父母和保姆做。来到这里，却要事事亲为。早上不到6点就得起来，为早出的客人准备早饭，白天要喂马喂猪，打扫房间，换洗床单被褥等，晚上一直要忙到10点多才能睡觉。看到她的忙碌疲累，却怡然自得的神态，我真忍不住想学基督教徒在胸前画个十字，然后两手合十，念一声佛号：我佛慈悲；再学着穆斯林说一声：爱情伟大！

山中的一朵无名野花。

小迟是那种不多话的人，总是一脸平静；就是在跟我们讲她的故事时，也波澜不惊，好像一切都那么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她唯一的烦恼就是预备中的婚事还瞒着父母，不知如何跟他们挑明。不过，这种天大的事，从她口里说出来，好像就是不小心摔了个玻璃杯，如何向父母坦白一样云淡风轻。差不多一周后，我们从香格里拉出发沿路搭车去大理，竟然在半路的虎跳峡镇碰到了小迟。她和小姑子格桑以及村里另外几个女孩子一起去丽江玩耍和买东西。问她是不是去买嫁妆，她笑而不答。

都吉虽然个子并不高大，但颇有点汉子气，曾出外闯荡过几年，打工做生意，昆明上海都去过。和淳朴的山民相比，他身上有一些江湖气。也许就是这点才让小迟倾心吧。那天都吉很晚才赶着驮马回来，一直在忙碌，第二天下午又匆匆牵马带着客人出山，我们在冰湖之家住了两天，终于还是没听到他那传说中的美妙歌声。

转眼两年多过去，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小迟还坚守在冰湖之家当老板娘从早忙到晚吗？我依然带着矛盾的心情，祝愿她爱情上的幸福。人的一生，是听从感情的召唤，挥霍青春的任性？还是跟随理智的指引，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不同的人会在这两个端点中间做出不同尺度的选择。两年多的客来客往，不知小迟是否还记得我这个曾经住过店的老狐。夏天有去雨崩的绿野朋友，经过冰湖之家，若见到小迟，请代我问候一声。

（写了上面文字，上网百度了一下，竟然找到一个驴友写的游记，他2014年2月去雨崩时住在冰湖之家，还上传了一张合影（见上面），上面有格桑-左二；店主甲初-左四；和都吉-左五；没见到小迟。不知她是那张照片的摄影者，还是她已经离开了？想到这，心里一阵不知是轻松还是失落。）

西域老狐

梅里雪山神女峰。

7，冰湖，下雨崩，尼玛，神瀑

冰湖是进雨崩后必去之地。中途还可以去1990年攀登梅里雪山指挥部大本营所在地。

从上雨崩去大本营的路既不难走，又难走得要命。因为坡缓路平，可以骑马，所以道路被骑马的游客践踏得满路泥浆和马粪，走路得一直注意脚下，无暇看景。大本营更是平平的一片泥沼地。有个大木棚子可以休息，有个小卖部兼餐厅可以吃饭：康师傅泡面，16元一碗。不过，这赚不到我们三人的钱。我带有炉头和锅，还有方便面。吃完面还泡茶喝。让那些骑马来的游客羡慕不已。

1990年中日联合登山队大本营遗址现在只是一片泥泞地。

海拔6740米的梅里雪山至今还是处女峰。中日联合登山队90年那次是最接近登顶的一次，突击队员一度到达6400米，峰顶遥遥在望。于是大家停在3号营地等待好天气。由于登顶处女峰的巨大荣耀，且胜利垂手可得，于是登山队倾巢而出，几乎所有的队员都聚集在3号营地准备冲顶。是夜。一场巨大的雪崩让登山队全军覆没，一号和二号营地连报信的都没有，大本营只剩下后勤人员，竟然无人可以上山救援，只好求救于遥远的西藏。此役17人（日方11人，中方6人）全部遇难，为世界登山史第二惨重山难。

此后中日联手，曾于1991和1996年两次试图登顶兼搜救，均铩羽而返。最后，顺应当地藏民的强烈要求，中国政府于2001年明令禁止攀登梅里雪山。这也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因宗教原因被禁攀登的雪山。

梅里雪山属横断山脉中段，地处三江（金沙江、怒江和澜沧江）汇流，划开云贵和青藏高原，故山形险峻异常，气候变化无穷，雨雪量极为充沛。记得我们刚到雨崩次日，早饭后在门口和都吉聊天，忽然听见几十里外的雪山沟谷里雷声轰鸣，云雾蒸腾，并伴有彩虹飞出。正讶异间，都吉说，那不是雷暴，是雪崩！一场雪崩竟然有那么大的气势，几十里外都声闻如雷，不愧是人们心目中的神圣之山。

在雾雨濛濛中徒步，别有韵味。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过了大本营，开始爬陡坡，马不能行，只能徒步，多数游客为之止步。所以路变得非常清爽，脚下不再有烂泥马粪，风景也渐入佳境。冰湖风景其实比较一般，但一路走过的原始森林和林中的溪流却非常美丽。这真应了一句哲言：风景总在路上，终点什么也没有。

雨雾濛濛中的冰湖。

这个标语有点吓人。现在是夏天，连雪都没有，哪来的雪崩。

从冰湖回来那天下午，因为实在有点不想吃小迟的菜，于是换了家村民开的餐馆吃晚饭。有雪山药材炖土鸡汤，大约100元一锅，我很馋，但是小杨坚决抵制，小余也说算了，我只好悻悻作罢，跟着他们一起吃15元一盘的西红柿炒鸡蛋。并不是吝啬不愿意掏钱请他们，只是觉得大家在一起AA挺好，不想冒充土豪把关系弄别扭了。刚进雨崩那天，因为大家都很高兴，我宣布说，这一餐的酒水我请，我和小余各喝了两瓶啤酒，小杨不喝酒，给她买了两瓶果粒橙--她爱喝那种饮料，又嫌太贵舍不得买（好像是8元一瓶），听说我请客，小杨乐得跟过年似的。后来发现另一家小店只卖6元一瓶，觉得买贵了，懊悔得像破了产一样，让我很感动。

没吃到这家藏餐厅的炖土鸡，让我至今耿耿。

在上雨崩的冰湖之家住了两天之后，我们转移到下雨崩。从那里方便去神瀑，并且可以就近出尼农。都吉推荐我们住他亲戚开的安珠客栈或雪色浪漫客栈，我们选了后者。雪色浪漫老板叫尼玛，是都吉的表兄或堂兄，三十多岁，早年也出去闯荡过，豪爽幽默，非常有江湖汉子气。我们去时，他正在生几个上海游客的气。那几个哥们头天住他的店，次日要去神瀑，找向导，不问他价钱，却偷偷去对面客栈找人，更令他可恶的是，回来还骗他。所以，我们去的那天，他把那几个客人轰走了，宁愿房子空着也不租给他们。这就是藏人的性格，痛恨被人欺骗。

下雨崩在谷底，地势平坦。

大麦快要成熟了。

远望上雨崩。

山上有个高僧修行的小庙，据说他云游未归，我们想上去看看，村民不给指路，我们自己上上下下找来找去，看着庙在那里，就是找不到路走近，到处是荆棘灌木封堵，真邪了门了。

这里要宕开一笔说件事。

在过澜沧江大桥时，要买去雨崩的景区门票，85元含保险。但是在进雨崩村之前，还要再买一次票，是村委会收的，忘了是15元还是25元。卖票的老者说，自从游客暴增之后，村里一度发生矛盾，因为游客使马帮户和开客栈的村民致富，但却给其他村民带来困扰。所以村委会开会讨论后决定，进行收费，游客凭票可以在客栈获减免5元（比如冰湖之家床位是25元，凭票只需20元，但仅限一次），剩下的钱，则由村委会均分给不做游客生意的村民。这样一来，村民之间矛盾大为减少，也保存了雨崩村民的淳朴好客之风。虽然被收了钱，但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照理，我们去下雨崩住，那仅限一次的5元减免已经没有了，客栈一夜是25元，但小余鼓起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尼玛按20元收费。其实他明知小余是胡说八道，但也呵呵地接受了。这就是小余的本事。我们去神瀑自己走不花钱雇向导，尼玛不但没有不高兴，还详细给我们讲解去神瀑的道路和注意事项。

突然阳光出来，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我很喜欢这张他们嬉闹的照片，可惜照糊了。

我们把东西放进房间，就冒雨去了神瀑。

神瀑非常棒，雪山上融化的雪水，像一道道绢缎，从高崖上飞流而下。藏人祈福，要在瀑布里绕行三圈。我们那天冒雨上去，身上已经半湿，小余一时兴起，也钻进去跑了三圈，内外湿透，饶是年轻力壮，也被雪水冻得嘴唇青紫。真是年轻才可以任性啊！

神瀑有好几层，这是最下面的一层。

冰雪消融，化作冰河

神瀑飞流而下。

传说中要在神瀑下跑三圈祈福。

我一对登山杖，借了一支给小杨，自己只用一支。在神瀑第一道瀑布前，我放下杖去找角度照相，然后往上爬时忘记了。下山才突然想起，再去找时，杖已经没有了。没法，只好怏怏而归。那支登山杖虽不值钱，但也跟了我好几年，另外，第二天要出山，没有杖，就少了借力。回到村子，心有不甘，于是遍访村里的客栈，逐个房间敲门，询问是否捡到一根绿色的登山杖。所有的回答都是否定的。然后我就坐在雪色浪漫客栈门廊看风景，守住那进村唯一的路，虎视眈眈地观看每一个从神瀑方向进村的游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发现，我的杖在一个女孩手里。我走过去，不容分说地讲明情况后要过来。当然，也感谢她辛苦帮我把杖带下山！

尼玛的饭菜做得非常棒，我们没有跟他讲价钱，做什么吃什么，于是他就多给我们做了一些。后来聊得投机，他主动拿出一个大玻璃瓶，里面有半瓶他泡的药酒，里面是枸杞，红景天和雪参等高原药材。申言不收钱，随便喝。酒是自酿的，度数不高，比较爽口，药材味很香，我们边聊边喝，直到把酒全部喝完。然后晕晕乎乎上楼回房间睡觉。嗯，对了，我们从神瀑回来，正好有个以色列人要住店，来询问价钱等，我因为会几句英文，给他们做翻译，敲定了买卖，这让尼玛很高兴，所以后来对我们特别优待。

西域老狐

8，回到香格里拉

第二天，天气大晴，据说神瀑在阳光下，会飞出彩虹，这让我非常羡慕当天去神瀑的人。但我们这天要出雨崩，不然就赶不回香格里拉看赛马了。只好遗憾地想，下次再来吧。

进出雨崩有两条路，除了西当温泉那条，另一条是走尼农线。这条路比较险峻，坡高路窄，很难走马。所以骑马的游客不会走这条线。一般徒步进山的人，也不太走这条线。于是，在这里才真正享受到沿途的风景，真是眼睛在天堂里徘徊啊。网上一些攻略，把尼农线说得艰险无比，这也许是从前吧，我们走时，一些危险路段已经拓宽，除非有恐高症，否则，并不十分难走。中间有几个岔道，注意点，不会迷路。我们没有请向导，自己很顺畅地就走出来了。

这条河好像就叫尼农河，出山的路，大部分是沿着尼农河走。

石缝雨季，冰雪消融，河水湍急。

在半路上的深山里，有个来自四川的喇嘛建了个修行的居所，兼卖食品饮水。这喇嘛应该很有汉文化修养，还会改造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挺有韵味的。不过，他修了个厕所，每次收费一元（3元？），让我们觉得好笑，这大山里，哪里不好解决，非要投在你的坑里？

这些地段，下大暴雨时，有时会出现泥石流。

这些地段，以前也许非常惊险，但现在已经拓宽，沿着山壁，是引水渠道。

出了大山，脚下就是浑黄的澜沧江。按照攻略，我们要走到江边，穿过一道吊桥，走到一个工地边，在那里要车。

我们要走到远处那蓝屋顶房子处过江。

恐高的人过这桥会有点麻烦。

桥就这么宽。

估计大暴风雨时，过这桥比较吓人。

2012年，经过尼农的高速路还没修通，车到尼农就断了，所以，路上没有车，当然就拦不到车。于是，拦车圣手小杨也无辙，只好拿着走前尼玛给我们的电话号码从飞来寺叫车过来接我们。就这样，小余还可以在电话里把车价从已经是最低的150元杀到130元。

下午4点，我们终于回到飞来寺。我和小余想住下，稍作休整，第二天清早坐车回香格里拉，还可以赶到中午的赛马。小杨却坚持要当晚赶回去。于是，我们给她一个小时拦车，拦不到就住店，然后，我们俩进商店买了一堆冰棍吃。不料，我们一根冰棍刚吃完，不到10分钟，她就拦到一辆去香格里拉的越野车。真服了她了。

车主是四川人，高速公路建设的包工头，要赶回香格里拉过端午。这样，我们在晚上9点多回到香格里拉。走在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上，我们虽然才离开短短5天，却突然变得非常不习惯，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想起网上不少帖子，讲述一些人去了西藏回内地的种种不习惯，并被人骂装B，我心里知道，这真不是装的，是真的不习惯。我们才去了五天尚且如此，那些去了几个月半年的，回到“文明世界”，的确会变得古里古怪的。

快到香格里拉时，小杨就给滇藏客栈的胖子打了电话，要他准备饭菜。一路上，小杨就在念叨，想念胖子了，想吃他做的菜了。其实我也想。奔波了5天，每天只有青菜和西红柿炒鸡蛋，偶尔有几片腊肉，用水浒里的一句话就是，嘴里早淡出鸟了。

到了客栈，刚来了一位住店的重庆女孩子，于是四人一桌拼餐。菜一上桌，我们几个对那个女孩子一举筷子，说了声，在外面，大家都不要客气，请随意。然后就风卷狂云般吃起来。那女孩一看就是没怎么出过门的白领小资，她才矜持地吃几口，应该说还没弄清状况，所有的菜就被我们一扫而空。她半碗米饭没吃完，我们每人都吃了三碗！我们那种饿牢囚徒的嘴脸，真把她吓坏了。事后每每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们三人都狂笑不已。

为了庆祝圆满返回，我再次请大家喝酒，我和小余一共喝了5瓶，小杨很惊喜地发现，香格里拉的果粒橙只要4块钱一瓶，太便宜了！酒醉饭饱，洗过澡，舒舒服服躺在干净的床上，昏昏沉沉地回想起雨崩，想起小迟，都吉，尼玛，好像已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幻影。

西域老狐

昌图绅士 发表于 2015-1-30 06:16
沙发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