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域老狐 于 2015-2-14 05:23 编辑
10月5日,到美国东北部新罕布什尔州登了座华盛顿山(MontWashington),下山时伤了左腿膝盖和右脚腕。好在伤不重,几天后自行痊愈。在这里检讨一下经验和教训,也想听听各位碰到这种情况如何处理。
远眺华盛顿山,阳光灿烂,一副温和的形貌。
先介绍一下华盛顿山。此山海拔只有1917米,但却是美国密西西比河以东最高峰。纬度是北纬44°16′14″,相当于黑龙江省牡丹江市的纬度。由于山脉北部是加拿大魁北克荒原大湖,东部靠近大西洋,因而此山以气候恶劣著称,夏季多暴雨,冬季多暴雪。尤其是山上风大,最高风速曾达到每小时372公里(1934年测得),相当于10级大风的3倍半!这也是迄今为止地球陆地上测到的最高风速。超过这个记录的风速是1996年在澳大利亚外海南太平洋上的一次飓风,当时测得的风速为每小时408公里。在美国低海拔最危险十大徒步线中,此山名列第九。一百多年来,至2014年10月,已有153名登山客死于此山或附近,最大死因是失温,其次是摔死。
这是在山顶避难所兼小餐厅里的一个告示,翻译成中文就是: “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死于此东北部的最高峰。我们列表的目的并非出于病态的好奇,而是要提醒诸位,此山极端危险。名单上的人并非主动来找死,但是无知和愚行让他们送了命。”
死亡名单。到2014年,已有151人死于此山。
这个场景,相信户外人都不会陌生。
),这次我做足了功课,除了上下山的路径,距离,当天的气温和天气状况等攻略,还备足了御寒衣服。因为是自己开车去(从纽约开车去单程约650公里,需7小时多),所以,装备尽量多带:抓绒衣裤,羽绒服,高帮防水鞋,厚滑雪手套,抓绒帽等,基本上我登哈巴雪山的装备都带上了,连登山冰镐都装车里了。
本来打算一个人去,结果临行前一天说动了老友阿朔,两人同行,爬山有个伴,还可以AA分担汽油费和营地费。
老驴阿朔。
阿朔是资深老驴,以骑行为主,酷爱摄影。曾一个人骑车从佛罗里达横穿美国到加州,也曾独自一人从西雅图骑车穿过加拿大和阿拉斯加的无人区,一直骑到北冰洋边。因为是“骑兵”,所以,阿朔对徒步装备从不留意,加上天生不怕冷,大冬天都从来只穿单裤,所以这次我带一大堆装备,他就穿了条极薄的两截裤和短袖T恤加冲锋衣,登山杖也没带,书包里塞了件抓绒衣就上山了。
山下森林公园办公室。
山上路口的布告栏,刊登各种信息。
当天的天气情况,以及山上山下温度对比。
上山前,在停车场最后装包,早上9点,气温在摄氏15度以上,好多人穿T恤短裤,遥望山顶也是阳光灿烂,于是把抓绒裤和冲锋裤取出,雨披和背包罩也取出。登山冰镐自然也留在车里了。背包里除了食物和水,装了条吸汗保暖长内裤,一件抓绒衣和一件轻羽绒服(比排骨服厚),抓绒帽和薄抓绒手套,还有护膝。身穿长袖吸汗保暖内衣和冲锋衣,裤子是略有防风防水功能的户外裤。
开始风景和气温无比惬意。
上下山全程不到15公里,我们选择难度较大的“狮子头小道”上山,然后从另一条相对容易的线路下山。开始一切顺利,红叶、溪流和瀑布相伴,风景美丽无比。走出一身汗,有点后悔没穿T恤。但是上到离山顶两公里多路程时,光秃秃的石坡越来越陡峭,风越来越大,而且四处没有遮挡,温度明显下降,但在阳光下,走起来并不冷。这时阿朔越走越慢,说左腿有点抽筋,不要紧,一会就好了,让我先走。陪着他慢慢走了一小段,实在太冷,再看看上山的路,全是在乱石中穿行,只有茅草没有树,一览无余。于是说,我先走,在山顶等他。然后快步上山了。
从这里到山顶还有大约2公里。
垒石为路标。
没有路,只能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往上走,相当耗费体力。
会突然涌来一大团云,翻江倒海似的往山谷里灌。
挑战(作死?)的人到处都有。当时这里的温度应该在摄氏5度左右,但风感已经在零度了。
上行了一百多米,回头看,阿朔竟然坐在石头上。等我再爬了几十米,回头看,他还坐在石头上。想想不放心,一路又走回去看他怎么回事。原来阿朔两条腿肌肉都抽筋了,痛得他皱着眉头拼命揉,口里还在说没事。劝他下撤,在山下休息站等我,他不干;我说,那么我跟他一起下撤,大不了明天我起个大早自己再登一次,他还是不干,说就几步路了,不登顶可惜。碰到这种老倔驴,实在无法可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不肯下撤。最后我只好咬牙拿出自己准备穿的保暖长裤给他穿上。想着自己还有一副护膝可以保暖膝盖。不料给他内裤后,才发现护膝留在车里了,而错把一包雨披当作护膝带上来了。当时我真的傻了。
倒是阿朔,穿上我的裤子,腿马上不抽筋了,可以慢慢走起来。等他那段时间,我站在风里,越站越冷,看他已经没事了,于是再次跟他约好山顶见,并且把我的两支登山杖都给了他,自己连走带跑先行一步了。越往上走温度越低,风更大,身上倒不冷,就是觉得肌肉紧绷膝盖发硬。到山顶,竟然飘着小雪,到处是硬冰。好在山顶有个雷达站,还有家小餐厅,赶紧躲进去,把羽绒服穿上,买了杯热咖啡喝了,才暖和过来。过了半个多小时,阿朔也上来了。
山顶屋檐上挂着冰柱。
山顶屋子都建得半坑道式的,据说可以抵御时速400公里的大风。
山上的茅草都挂着冰凌。
下山到半路,膝盖就开始有问题了,觉得膝盖骨磨着疼,知道是受了寒引起的。心里暗自祷告,千万别把这点老骨头给磨光了。两腿膝盖以前都受过伤,虽然慢慢养好了,但一直注意保护,爬山时护膝和双杖从不离身。这次,因为自己的失误和阿朔的出状况,让膝盖再次受伤。因为膝盖受伤,腿不给力,不小心还摔了一跤,把右脚腕给崴了。最后一公里走得非常狼狈。回来后,瘸了两天,慢慢养好了。
说来够讽刺,以前膝盖不好时,我爬山从一开始就会戴上护膝。如果那样,就不会把护膝忘在车里,不至于后来受伤。现在膝盖好了,一般下山才戴,有时甚至全程不戴,于是才发生忘带护膝的事。因为膝盖变好了,所以才导致了膝盖受伤。如此矛盾的因果关系。
户外人常说,无兄弟,不登山。意即在有一定风险的户外活动中,彼此相知的朋友是最可信赖的依靠。但是,从另一方面说,当兄弟有难需要帮助时,你也更有责任伸出援手,甚至作出一定的牺牲。兄弟是相互的,彼此,有时是倚靠,有时会成为拖累。
爬山回来,阿朔虽然口不言感谢(老朋友之间不用客气),但多次说道:那天如果没那条裤子,就死定了!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所谓死定了,并不是说真会丢命,但肯定登顶不了,还会很狼狈遭大罪。我当时最担心的,是怕他因为不能动弹,在那种环境下,时间长了会导致失温。否则,我会一个人冲顶,再下来接他,一起下山。那鬼山,没有遮挡,四面来风。所以,一旦受伤,无法行动时,很容易丢命。
说实话,对于把裤子给阿朔的决定,我并不后悔;我只是痛恨自己百密一疏,上山前没有仔细检查护膝是否在包中。但事后我常想,如果阿朔不是铁哥们,而只是一般的队友,我会怎么办?我会不会把自己救命的裤子连同双杖都借给他(且不说贴身穿的内裤沾了别人的体味和汗水,自己以后还会不会穿)?好在膝盖伤得不重,如果因此致残,从此不能爬山,我会不会因此移恨阿朔从而导致两人友谊破裂?因为是太好的朋友,所以才从此无法再做朋友。这种事并不罕见。
如果换了你们,会怎么做?
这次登山的教训: 第一,无论想得多么细致,准备得多么充分,出发前再检查一遍装备仍然很必要。 第二,队友很重要,队友的装备也很重要;无论多么资深的队友,也不能对其掉以轻心。关心队友有时就是关心自己。如果我当时考虑到阿朔的装备情况,上山前多带条抓绒裤,我自己就不会受伤。 无兄弟,不登山。这意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