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西游记：带着狐狸婆去爬山（全文完）

西域老狐

犹他州石拱国家公园。

死马点州立公园拍到的科罗拉多河大转弯。

梅萨维德国家公园的古印第安人悬崖宫殿。

大沙丘公家公园。

夏天说来就来，不过，看来今年是没有因公出差回国的机会了，剩下短短的两星期年假实在不够用，但也聊胜于无。到北京游个著名的130大三角，去武汉长江里泡个澡，跟糊涂去爬座糊里糊涂的山。。。。只是美梦还没开始做，狐狸婆就已经决定要过来，并不由分说报名送儿子去科罗拉多州的一个夏令营两周，美其名曰开眼界，其实就是她自己想去玩！

好吧，百花齐放，领导做主；悠悠万事，儿子为大。剩下留给我做的，就是领队、司机和高山协作的活儿。规划路线，一一预定好沿途营地（美国这方面真没有中国自由，可以随处扎营；而必须去指定营地，热门地点的营地，有时要提前几个月预定。）。然后准备和采买各种物资，包括他们的爬山装备。许多东西都要乘以3的数量准备才行：3对登山杖，3条睡袋，3张睡垫，3.。。。还有那些冲锋衣裤，抓绒衣裤，帽子手套。。。；真金白银哗哗的流，心嗖嗖的哇凉哇凉。

此外还有油盐酱醋咖啡茶， 锅瓢碗盏煤气炉，连方便面都带了两箱：一箱老坛酸菜牛肉面，一箱大汉口热干面（谁要我是湖北人呢！）。一辆越野车装得满满的，然后浩浩荡荡（一辆车也敢称浩荡，语文老师要哭死去）杀向西部。

7月24日，出纽约，走新泽西，宾州，俄亥俄州；穿过印第安纳，直抵伊利诺州；晚上9点半天完全黑，才下高速路，找了家汽车旅店歇下。此日历程1100公里（全程为2800多公里）。

宾州80号州际公路上。

在俄亥俄州一处休息区树林边拍到的蘑菇，不知能不能吃，没敢试。

同上地点看到的灵芝。

州际高速公路在进入一个州时，该州一般会在州界边立一块牌，表示欢迎，并有一句形容该州的经典语。

印第安纳州的欢迎牌上是：欢迎进入印第安纳；美国的十字路口，林肯童年的故乡。

7月25日早上8点25出发，长驱200公里走出伊利诺州，越过密西西比河，进入爱荷华州。下午1点半穿过州府Del Moines，在高速路边休息区埋锅造饭:用压缩气炉做了锅鸡蛋西红柿海鲜汤，一盘拍黄瓜。一人一张葱油饼。饼是出发前狐狸婆做好带出来的。黄瓜和西红柿也是事前在农夫市场买的。

著名的老人河：密西西比河。在这一段是伊利诺和爱荷华两州的州界。

牌子上写着：在这希望的田野上，爱荷华人民欢迎你！

中午的路餐。

前年刚来美国时，在一处家庭拍卖点花了一美刀买了口小巧精致的旧皮箱，用来装去户外的油盐酱醋咖啡茶以及简单餐具。平时收好，到时拎起就走。

走前我交代狐狸婆去买点黄瓜西红柿，带在路上吃，结果她极为热忱地去附近农贸市场将西红柿和小黄瓜各买了一小筐（我数了一下，黄瓜至少有30条！）。结果这一路，每天都是拍黄瓜和西红柿汤，足足吃了一个多星期。好在黄瓜西红柿新鲜，放在冷藏箱里，竟然一点都没坏。

下午3点半出爱荷华，进入内布拉斯加州。沿路除了玉米地就是土豆田，平坦得一望无际，想爬座山恐怕要跑几百公里。内州农业大州，经过不吃顿物美价廉的牛排实在对不起这里。晚餐是一家连锁餐馆的牛排大餐，人份12美刀（足有一磅重）。餐后精神大爽，一直开进科罗拉多州，到晚上10点才找店歇下。本日走了1300公里。

物美价廉的牛排店。

沿途大平原上矗立着风力发电杆。

内布拉斯加州的欢迎牌上写着：内布拉斯加，美好生活，植树节的故乡。

因为这个牌子，上网百度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植树节是由美国的内布拉斯加州发起的。1872年4月10日，莫顿在内布拉斯加州园林协会举行的一次会议上，提出了设立植树节的建议。该州采纳了莫顿的建议，把4月10日定为该州的植树节，并于1932年发行世界上首枚植树节邮票，画面为两个儿童在植树。”

晚上进入科罗拉多州。州牌很简单：欢迎来到丰富多彩的科罗拉多。

科罗拉多是多山之州，大约有58座4000米以上的山峰；全美绝大多数4000米以上的山峰都在这里。因而这里汇聚了无数户外和登山和探险爱好者。据统计，科罗拉多人是全美好身材和好健康比例最高的。有个笑话，说，如果你看见一个人开着只值一千美元的破车，而他车顶架着一辆价值五千美刀的自行车，不用问，这人一定是科罗拉多人。

7月26日，昨天跑得太累，加上目的地已不远，于是睡到8点才起来。旅店的免费咖啡实在难喝，用便携式野炊炉烧水，给自己做了杯香香的咖啡。9点多才出发。昨晚进入科罗拉多州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早上上路，才发现，风景已经完全不同。昨天的伊利诺爱荷华和内布拉斯加，路边全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和土豆田，科罗拉多州的路边，则是漫漫荒原和点缀其间的牛群。







途中经过国家草原保护区（National Grassland)，蓝天白云下的大草原，令人心旷神怡，物我两忘。不过，后来在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校园，听一位美国教授讲，那里下面竟然是美国核武基地，顿时恍然若失。中午时分，就到了此行第一个目的地: 科罗拉多州立大学所在地Fort Collins镇。洛基山已经遥遥在望。山就在那里，我们来了。

西域老狐

7月27日，昨天把儿子丢进科罗拉多州立大学办的高中生集中营（夏令营），立即身心自由。今天计划去落基山国家公园深处的大熊湖（BEARLAKE)一带徒步。在纽约时，曾在一份攻略上看到说，风景极佳的大熊湖特别热门，停车场早上8点后就爆满，一位难求，于是早上5点起床，5点半出门，直接杀奔大熊湖。从FortCollins镇开去那里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一路上狐狸婆就在不停唠叨催促：今天走晚了，去了没停车位看怎么办，云云。但只要我看到美景停车照相，她手机相机换着拍照，花的时间永远比我长得多，但只要一上车，就开始唠叨催促。7点45赶到大熊湖，发现人虽然不少，但停车场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空位。

大熊湖。这里管理极为严格，不许钓鱼，不许游泳。。。许多不许。所以水质极为清澈。

从半山腰俯瞰大熊湖。

山花烂漫，似乎是菊科植物。@微醺的岁月

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大熊湖海拔2880米，稍微爬几步山就超过3000米。那里有好几条徒步线，照我的想法，第一天到，选择一条来回5-6公里、比较容易的徒步线走一走，算是热身，然后四处看看风景就行了。尤其是狐狸婆，从来没有在两千米以上的海拔徒步过，怕她会有高反。但她那天大约兴奋过度，自我感觉爆表，执意选择一条往返9英里（大约15公里）的路线，去登顶海拔3756米的平顶山（Flattop Mountain)。理由是，走的路多，好减肥！老天爷，中年以后的女人，无论多瘦，减肥永远是第一要务！我服了。

装包。狐狸婆非要把还带着包装盒的大充电宝（足有半公斤）带上，理由是她苹果手机拍照用得多，万一半路没电怎么办？防晒喷剂罐和防蚊喷剂罐也带上，理由是每隔几个小时要喷一次。对于我质疑，她说，她自己背，不用我管。好吧，算我败了行不？如果再背一瓶美白霜，我就承认完败！

说实话，由着她背这些狼犺无用的劳什子，与其说是对她的放任，不如说是对自己体能的自信。好歹我还登过五千多米的雪山，在海拔3000-4000米的高原徒步过一周，背这些东西适应这个海拔高度没问题。

果然，走了全程不到五分之一，狐狸婆就不行了，出现头紧，气喘，剧烈心跳，四肢无力等这些初级高反的状况。于是，她背包里除了一个头灯，一块能量棒和两块巧克力，以及一瓶水，其他的东西都转移到我背包里了。我背包里装着两人全天的食水和其他应急物资，以及一个大单反（佳能5D3），再加上她的那些东西，总重超过10公斤，不过还在我可负担范围内。

一路各种野生动物极多，这种不知是什么大鸟（怀疑是雉鸡一类），根本不怕人，就在路边不足3米处啄食草籽。

在远处山腰悬崖边吃草的麋鹿（Moose)。

这种动物从没见过，长相奇怪，像鼠又像兔。旁边一个照相的老美说，它叫pika，是种濒于灭绝的动物，后来查了下字典，它的名字叫短耳野兔，也叫北美鼠兔

懒洋洋胖乎乎的土拨鼠一点不怕人，让人不禁想，要是在山里迷路断粮，这可是最好的食物补充者。

半山腰走出树线、进入石头山坡时，路边石头上钉着一块警告铭牌，标题是：群山不在乎你。铭牌文字大意是，在树线以上，这条小道将进入地势开阔的冻土高原。除了悬崖峭壁和陡峭的雪坡，气候会突然变得极为恶劣，大雪和大雾天很容易让登山者迷路，雪暴即使在夏天也会经常发生。当你心生疑虑时，下撤并非丢脸之事。

我们上山半路，从后面短衣短裤跑过来一名老者，一条腿上还戴着支撑式护膝。他超过我们，一路慢跑上去。我们还没登顶，他却已经登顶后在快步下山，又碰到我们。我忍不住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多大年纪（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在美国问年龄不是那么犯忌）。他说他70岁了，现在还经常跑山。看到他右腿膝盖处有条半尺长的伤疤，问他怎么受伤了还跑山，他说，那是50年前受了一次大伤，手术后留下的纪念，不过现在已经完全不碍事了。问他可否给他照张像，他笑说当然可以，笑眯眯地摆出姿势让我拍照，然后挥手与我们道别。

70岁，我还能爬山吗？更别说像他这样在高海拔地区跑山。

山顶处残雪覆盖着背阴的山坡，越接近山顶，风越大。我们穿上抓绒衣和冲锋衣，才勉强感觉不冷，这时，远处跑过来一对短衣短裤的年轻人。我们的寒冷，对他们也许只是凉快吧。

走到半路，后面超过来的老美说，天气预报说12点半可能有雷雨，最好在那之前登顶并下撤。我们12点15分登顶，天气尚好，直到1点，看见云压过来，于是赶紧下山，1点25，一场中雨追过来，礼送我们下山。15公里，爬升880米，不过是1.0的难度，如果加上高海拔，也不过1.5。竟然走得还有点累，难道真是衰了？



这次几乎把狐狸婆走P了，最后几公里，她几乎是一步一步挪下山的。上车的第一句话是：这次够了，以后再也不爬山了。我笑嘻嘻地说，根据我的经验，过了明天，你就会忘记这句话。{大笑}

西域老狐

7月28日。昨天狐狸婆虽然有生以来登了座三千米峰，但却也爬山爬惨了。今天休整，睡到8点才起来。收拾后退掉旅店房间，进驻落基山国家公园朗斯峰营地（Longs Peak Campground)。营地在海拔3000米高处，这里不接受预定，采取先到先得的原则。我们运气好，下午一点多抵达时，正好还有一个空位，赶紧占下，一边扎营，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那些不断开进来找地方，然后又悻悻离去的车辆。不过，整个营地，除了提供一块平整的碎石场和一个公共厕所，其他什么也没有。没电没水，自然也没有任何电子信号。不过，没有收费就可以冲抵掉这些“没有”！扎好帐篷，开车10公里下山到最近的小镇买水，顺便在超市有信号的地方发了条微信。晚餐，米饭闷意大利香肠，西红柿鸡蛋酸辣汤，麻辣调料凉拌黄瓜。

我们的营地编号26，在一个高台上。

节约用水，米没洗就下锅。

煮饭时，丢两根意大利香肠进去一起煮，饭熟了，香肠也熟了，米饭油乎乎的，别提多香。

老狐亲自下厨，还算琳琅满目吧？

有饭有菜，还有汤有啤酒。

吃完收拾停当，趁太阳还没落山，赶紧去附近一处高山湖边去溜溜腿看风景。结果让我们意外看见了一头河狸叼着一根树枝，大模大样地穿过半个湖，游回到它的巢穴。

一个鹞子翻身，潜入水底。

这里就是河狸的巢穴。

湖边有一群野鹅在吃草，领头的一只大公鹅则始终在旁边警惕地放哨。要是中国的官员都这样该多好，不贪嘴，不偷吃，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

在湖边晃荡到太阳落山才回到营地。

篝火似乎是露营的必要元素之一。朗斯峰的每个营地都有供你烧篝火的一尺多高的大铁圈。火只能在里面烧，烧火的木头可以在营地买，也可以自己在山下超市买了带上来，但严格禁止自己在山上砍伐或捡拾树木回来烧火。

对面扎营的一个老美好心地过来提醒我们，他早上在营地附近山坡发现一头熊走过，要我们晚上注意，不要把食物放在帐篷里，而要存放在营地专门的防熊铁柜中，或者放车里。原来计划第二天早上3点起来去爬朗斯峰的，因为这个讯息，我把起床时间改为4点以后。

在科罗拉多登山，有条不断被提醒的规则，就是登山要赶早，尽量在中午之前下撤，因为午后常有雷暴，看着晴朗的天空，会突然飘过来一朵黑云，接着就暴风骤雨雷电交加，真可谓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就在我们去之前一个月，有5人下午在山上遭遇雷暴，两人重伤，他们带的一条狗被雷打死了（可怜的狗，大概是没鞋穿，脚下没有绝缘体吧？）。正因为如此，狐狸婆头天晚上就一直叨叨着要3点、甚至两点就起床去爬山。我则坚定地回应：4点以后起床。

朗斯峰海拔4300多米，是落基山国家公园里的最高峰，也属于科罗拉多州所有4000米峰中最难爬的山峰之一。整个路程往返约24公里。上山路大致分3段，第一段5公里属于缓慢爬升、比较好走的路；第二段5公里坡度逐渐变陡，并且有很长一段石海，非常消耗体力；最后一段两公里则是需要在一边是陡峭山壁，下面是百米深渊的岩石上攀爬而上，体力消耗尤其大。头天去公园管理站询问这条路线时，公园警察就说，他们把难度分为5级，第4、第5级是需要借助攀登工具，如绳索和岩钉之类；这条线他们定为3级，即不需借助工具、徒手攀登的最高级。我当时一听就知道恐高的狐狸婆上不去，于是筹划“另谋高就”。

这是公园服务中心展示的朗斯峰登山示意图。最后一段，可是直上直下。

早上4点40才出发。其实2点多开始就迷迷糊糊不断听到有人出发的声响，只是坚持在温暖的睡袋里赖到4点多才起来。白天25度多，阳光下可以短衣短裤；凌晨时分，挂在帐篷外的温度计显示着摄氏5度。穿着长袖保暖内衣、抓绒衣和冲锋衣都不觉得暖和。两人戴着头灯，沿着林间小道一路上行，到6点10分天亮之后才歇下来，一条能量棒和一条巧克力作早餐。一路上，狐狸婆不停地怀念温暖舒适的羽绒睡袋。{大笑}

8点多，我们走完第一个5公里，这里是个分叉口，向左通向凯萨姆湖（Chasm Lake)，路程3.5公里；向右是通向朗斯峰陡壁下的台阶坡地boulder field，路程5公里。按攻略，第一个5公里应该两小时完成，我们却走了差不多3个半小时。昨晚狐狸婆还雄心高万丈，认为即使爬不上最后那段石壁，但走到石壁下的boulder field应该没问题。现在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走到这里，她有点沮丧，知道上不去了。于是建议我自己去登顶，她一个人去凯萨姆湖，然后回到这里等我。算算时间，如果我一个人走，两小时大约可以到boulder field，然后再花两小时攀岩登顶；下山回到这里最快也要3小时，总共7小时。说实话，虽然也想登顶（登顶下来的人一个个都满脸骄傲），但把狐狸婆这个没有方向感的路痴一个人丢下这么久，还真不放心。万一走丢了或被熊啃了，就惨了。其实昨天“另谋高就”时已经想到这一层，当时就计划，走到这个分岔口视情况做决定，要走不动，就一起去凯萨姆湖。

在分岔口，有个厕所如上图。厕所建在一处陡坡边。爬山之前就在攻略上看到说，那个厕所风景极佳，果然。

厕所只有齐胸高，材料是木头。里面只有一个马桶和小便池，一次只供一人用。马桶下面是粪池，在铁皮柜里锁着，一根烟囱抽走臭气，粪池可以置换。小便池有个水管通到下面，我感觉是一层层过滤网或吸水物质，把尿吸收在里面，然后取走。我在想，这么高的地方，又不通车，这些屎尿怎么运下山去呢？只能是直升机。可见美国人为了环保费了多大的心力和成本。我们却还停留在山上随意大小便的时代，乱扔瓜皮剩食，还美其名曰可降解物质。

凯萨姆湖是海拔3800多米处的一个堰塞湖，顶上就是群山最高峰朗斯峰；湖水为雪山冰川融化而成，水至寒至清。湖四围全是破岩乱石，寸草难生；但湖水从石缝渗下形成漫漫小溪，则绿草鲜花满眼，土拨鼠四处乱跑。躺在湖边的石床上，晒着太阳睡了一小觉，爬起来吃一顿路餐：葱油饼，能量棒和巧克力。然后开始下山。

从凯萨姆湖以下，是一连串小瀑布和湖泊。

到凯萨姆湖，要爬一段大约200米的乱石坡，很陡。下去途中，看见一个美国老头费力爬上一个石坎，然后一手拿着4根登山杖，一面回身去拉他的老伴。我赶紧过去帮了一把手，顺便寒暄几句。老头说他81岁，他夫人80岁；并不无骄傲地说，她去年还做了膝关节置换手术。看着他们继续奋力上行，我们一路感叹不已。我要是80岁换了膝盖，估计只敢在奥森公园遛圈，顶多去去香山颐和园，爬这种山，想都不要想。

爬山下来，吊床就是天堂。

回到营地，才1点40分。煮了两包热干面饱餐，然后狐狸婆钻进帐篷，我则爬上吊床，两人美美睡了个午觉。晚饭是鸡蛋香肠炒饭，还有万古不变的西红柿鸡蛋汤和凉拌黄瓜，然后瑟瑟地看着篝火发呆。

西域老狐

7月30日。今天终于要离开这住了两天的朗斯峰高山营地，去犹他州的小城Moab（我把它翻译成莫阿坝）。早上起来拔营，树林里忽然穿出两头麋鹿，是欢送我们吗？等我跑回去从背包里拿出单反再进树林，麋鹿和狐狸婆都不见了？

私奔了？还是被拐走了？

这可不是狐狸婆！麋鹿体型巨大，鹿科动物中排第一。

过了一会，狐狸婆洋洋得意地回来，向我展示她手机和傻瓜相机里拍到的麋鹿照片，说她最近时离麋鹿只有5米远的距离。后来我们和其他老美聊起此事时，他们一脸严肃告诉我们，麋鹿其实是种性格凶猛脾气暴躁的家伙，美国西部被麋鹿踩伤挑死的人时有所闻，离它们那么近实属非常之不智和危险的举动。老美的话让我们后怕了一下。

这头是快出山时，在山谷草甸中拍到的。

其实我们看到的这种moose，虽然中文世界里一般都称作麋鹿，但其实应该是驼鹿，和历史上真正的麋鹿是两回事。驼鹿是鹿科动物里体型最大的一种鹿，广泛分布在北美和欧亚大陆。而真正的麋鹿（所谓四不像）只有中国特有，但在汉代就已濒于灭绝，后来在历朝皇家苑林里苟延残喘到清末，随后，除了被欧洲人弄走的几头，中国大地上已经灭绝了。直到80年代，英国人把在欧洲繁殖的麋鹿的后代送了几头给中国，国内才重新出现麋鹿的身影，据说现在已经有几千头了。

我们绕道环行落基山国家公园出山，一路惊喜，看到各种动物:懒洋洋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土拨鼠，大群的长角鹿（马鹿elk)，大角羚羊，等等。运气太好了。

懒洋洋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土拨鼠。

三羊开泰，运气大好。

山谷草原中的大角羚羊。

大山的精灵。

一群在山坡冰原上舔雪的马鹿（Elk)。

科罗拉多河和我们一起出山，很难想象那么雄浑的一条大河，在这里不过是一条小溪而已。但进入犹他州之后，我们和科罗拉多河重新会合，这时河面已经变宽，并在红色峡谷中逐渐显示它的力量。

最后一瞥。告别落基山。

和我们一起出山的科罗拉多河，不过是一条呢喃的小溪。

进入犹他州。标语牌上写着：欢迎来到犹他，生命升华。

在犹他州境内，再次见到的科罗拉多河已经十分雄浑了。

这里的山石颜色，和落基山完全两样。

开始进入峡谷。

沿70号州际高速进入犹他州后，我们选择了一条风景小公路斜插莫阿坝，一路红石山谷，美景频频入眼。半路还碰见一班拍电影的人马，一问，竟然是台湾人的制作，讲述一个叫Kevin Lin的台湾人跑步穿越沙漠荒原的故事。

回来后整理照片时上网查了一下关于他的资料。kevin Lin 的中文名字叫林义杰，是一位台湾超级马拉松运动员和极地冒险运动家。2006年曾获世界“2006年四大极地超级马拉松巡回赛”总冠军，并于当年和一名美国人和加拿大人一起创纪录式跑步横穿非洲撒哈拉大沙漠。 作为“拥抱丝路”的发起人和策划者，林义杰率队从2011年4月20日由土耳其伊斯兰堡索菲亚大教堂出发，用整整150天的时间横越土耳其、伊朗、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哈萨克进入中国，最后与来自贵州的中国长跑队员白斌于2011年9月16日抵达西安，完成这场人类史上首见，以长跑方式横越一万公里古丝绸之路的壮举。想不到台湾竟然出了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惜那天只是在那里拍外景和几个镜头，林义杰本人不在，没有机会和他合影。

一路贪看美景，到达小镇莫阿坝时，天色已经微暗，一轮满月升起在营地旁的山巅上。。

在莫阿坝，我们住进KOA营地。这是个总部设在美国蒙大拿州的户外野营公司经营的商业连锁营地，在北美有500多处。开车走在美国高速公路上，经常可以看到路边的KOA营地的招牌，成为流行文化的元素之一。

KOA营地设备齐全，管理完善，堪称帐篷族的五星级宾馆。经过两天的无水无电，不能洗头洗澡、半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突然进入有手机信号，帐篷外有自来水龙头，有24小时热水淋浴公共间的世界，那种幸福感实在太强烈了。为了加强这种稍纵即逝的快乐，决定本日暂停黄瓜西红柿；扎好营之后，载着狐狸婆去镇里一家泰国餐馆大吃了一顿。

西域老狐

7月31日。从中午起就坐在营地大桑树下喝冰啤酒发呆。原因无他，犹他州南部的气温，中午以后高达40度，而荒原石山里，甚至超过50度。所以上午11点多就逃出炼狱般的石拱国家公园，回到营地休整。昨晚12点才睡，早上5点不到就赶紧起来，在月光照耀下开车出营地去石拱国家公园。6点多到达，天大亮，正好上路徒步。今天选择的路线是最美但也最远最难走的魔鬼花园。曾经看过网上一些国内旅行社的介绍，发现有的竟然把魔鬼花园翻译成“天使花园”！有趣。

清早去魔鬼花园路过平衡石，太阳还没出来，到处还是一片灰暗。

初入魔鬼花园，魔样狰狞。

太阳出来了。

早上的阳光照射在山石上，色彩显得柔和。

这棵枯死的树好像一座雕塑，枝干好像是从地底下伸向天空的“魔爪”，在无声地呐喊着。

光与影的狂舞！

不知那个区域为什么叫魔鬼花园，而不是如国人翻译的天使花园？没有考证过这名字的起源，但感觉到，这里的石头长得奇形怪状，而且怪得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和造型可言！好像是魔鬼发疯时造成的。石头又怪又丑，丑到了头，就呈现出了一种美感。

昨天一路开车过来，轻轻松松的，算是休整。魔鬼花园有些路段虽然需要攀爬，但想想在洛基山国家公园，在海拔2000到3000多米的高度徒步，一天至少跋涉15公里，垂直上升800多米；现在这海拔只有一千多米，距离不过7-8公里，垂直上升百来米，总体上还不是轻而易举！开始大清早还真这样，走得很轻快，边走边玩边照相。不过，到了10点多以后，开始感到荒原的威力。身子就好像被送进在烤箱里一样，头顶太阳，三面褚红色沙石热辐射，体能消耗迅速增加。尤其是有些路段是流沙，走起来格外费力。我们每人配备了两升（瓶）水，我还多背了瓶补充能量的运动饮料。到下山时，我只喝了一瓶，狐狸婆两瓶都喝完了。离出山还有一公里多时，看到狐狸婆走路摇摇晃晃，不停地喊热，而且满脸通红，担心她是不是处于轻度中暑状态，赶紧找了处有树荫的地方，让她歇会，喝运动饮料，吃点能量棒。缓过来再走。当然，一路免不了要听她絮絮地说，以后再不走沙漠荒原等等。我心里暗自好笑：再过两三天，我们还得去沙漠，还要去里面扎营，不去行吗？不过，嚷归嚷，累归累，但是，只要有好风景，狐狸婆是绝对不会放过，一定得全部走过才会罢休。

魔鬼花园的尽头是这块被称作黑色天使的巨石。形状很像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老人。

好在我们出发得早，才11点半就及时逃出峡谷，回到停车场。喝着车里冷箱里的冰饮料，看见一拨拨游人还在往里面走，心里充满了无限同情。

和落基山国家公园不同，在那里，无论太阳多火辣，只要走到树荫下，立刻就会感到凉意，时间长了，还会有冷的感觉。这里，海拔低了一千多米，加上到处是石头和流沙，即使在阴凉处，依然周身是热烘烘的。狐狸婆痛苦地发现：怎么跟回到了大火炉武汉一样。

这就是我们的五星级宾馆。

从石拱公园回到莫阿坝，去超市买青椒菠菜，趁机在有空调的地方吹吹凉风。晚饭：意大利香肠炒青椒，凉拌黄瓜，西红柿炒鸡蛋，菠菜鸡蛋汤，还有米饭。到今天，才算把带来的黄瓜和西红柿全部吃光。

饭后，晚上7点再出门，重返石拱国家公园，去拍落日中的平衡石(BalancedRock) 。这块巨石摇摇欲坠地“长”在一座风化得非常厉害的“石堆”上，好像随时会崩塌下来。也不知这个景色还成延续多久。也许某天一场暴雨或一声巨雷，平衡石就变成了一堆乱石。

记得2010年来美国时，跟一个朋友来过这里。傍晚时分，经过平衡石，看见一伙十多人在对面山坡支起三脚架，长枪短炮瞄向平衡石，于是好奇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位老者说，他们是个摄影班的学员，带队的是美国某著名风景摄影大师（后来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还真是专拍西部风景的大腕级人物），在这里等光线。当时太阳正在落山，已经掉下地平线，光线已暗，似乎不是拍照的好时机。我们一边疑惑，一边走下山坡回到汽车边，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整个天地变成火一样的明亮起来，平衡石以及周围山石呈现血红的颜色。惊呆之余，来不及支三脚架，赶紧撑着汽车拍照。那颜色就持续了几分钟，天地就真的黑了。原来是太阳落山后，光线倒射向天空，再折返回地面。于是在特殊的天气条件配合下，才会出现这种效果。原来中文里的回光返照这个成语不是乱编出来的！这时，那位大师和簇拥着他的学员也来到停车场，他也很兴奋，说天气真是神赐（gifted）。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带着狐狸婆早早来到山坡，支起三脚架，希望能再等到一次神赐美景。可惜，虽然落日光线也很美，但上回那种血红的颜色终究还是没有再现。

太阳落山后，一轮明月升起来了。

西域老狐

莫阿坝晚上不凉快。温标摄氏零下5-10度的睡袋肯定没法用，只好穿着T恤短裤睡在充气睡垫上。昨晚大风，飞沙走石，细沙吹进帐篷，充气睡垫上薄薄一层，睡梦中以为在新英格兰海滩上晒太阳，脸上的墨镜怎么也取不下了，挣扎着醒来，却发现依然置身在西部荒原繁星天空下。桑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仿佛梦中的海浪拍击岩礁。

照例5点起床，5点20就半迷糊地出了营地，在路边加油站小店买了咖啡和早点，开车冲进石拱国家公园。按时间计划，今天是在石拱公园的最后一天，必须在中午大热之前扫荡完园中全部重要景点，明天的目标是峡谷地国家公园（Canyonland National Park)。

据统计，石拱国家公园有大大小小各类拱石共五千多座。不过许多在偏远地区，或者属于半形成状态，真正好看的，不过十多个而已，而其中最著名的非Delicate Arch莫属。此拱大陆译作精致拱，台湾译作玲珑拱，个人以为，台湾译法更雅致。拱门在山崖边，下临深谷。山崖前一片平坡，易于游人观赏。拱石错落叠成，既有恢宏之气势，亦不乏翩翩优雅之形态。有身段如此，想不出名也难。犹他州汽车牌照就是以此拱门图案做标志。

风景线石拱跨度世界第一。

风景线石拱（Landscape Arch)坐落在进魔鬼花园小道的半路，其实是我们头天去的。此拱门跨长88.4米，是世界上跨度最大的天然石拱。拱门两侧的石头还在不断垮塌中，使之变得越来越细薄。为避免发生意外，公园已禁止游人从下面穿越。

尚在形成中的石拱。前面那块石头，老美说像狮身人面像，我说像小人书中的阿凡提。

这个拱石才刚刚形成。

这个拱石的名字叫南北窗户。

这个拱叫双O拱。圆溜溜的形状像两个英文字母大写的O。

去年有个中国游客爬拱石结果掉下来摔死了，据说就是在这里。

这个拱叫双拱石（Double Arches)，是公园里最壮观的拱石之一。

在双拱石下面，人像蚂蚁一样。

距离我们扎营地莫阿坝大约50公里处有座罕为外人所知的犹他州州立公园，名叫死马点（Dead Horse Point State Park)。公园3面为深达近千米的大峡谷包围，只有一条狭道进入。

公园入口处的牌子。

关于死马点的故事传说，我们曾在网上看到的是，当地印第安人围捕野马时，将马群赶到此处悬崖绝地，让马无处可逃，从而束腿就擒。但有些倔强的野马，宁愿从悬崖顶头跳下去也不甘被抓，于是此处得名。

但根据公园的说明，另一种故事是，19世纪西部牛仔们把放牧的马群赶进这里，用栅栏封死出口，然后挑出其中最强壮的马匹，其余的就关在这里，任其在这无水无食的绝地死掉。通过这种办法保持自己马群的健壮。

公园外，有处帐篷营地，名字竟然叫盗马贼营地！看来这里“古时候”任何事都和马有关。

死马点公园不大，但风景壮丽，在3面悬崖边俯瞰大峡谷和谷底蜿蜒流过的科罗拉多河，实在是赏心悦目。

西域老狐

先上几张ZUO的照片，唉，再不疯狂，就真的老了！不过，再怎么ZUO，该老还是要老！

这是最先跳的一次，在魔鬼花园。那里有很多这样的断崖，石头又长又平又光溜，一般5-10米高，走着走着前面就没路了，只能往回转。那天走到断崖尽头，一高兴，就跳了起来，让狐狸婆给我照相。然后发现这样跳很刺激，就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是在死马点一处3面悬崖的石头蘑菇上。差一点跳出了三界外！

这一处最惊险，峡谷最深，有看不到底的感觉。可就是抑制不住跳的冲动。

峡谷地国家公园虽然距离石拱国家公园不过50公里，但名气和游人要少许多。历史也远不及后者悠久。石拱国家公园今年正好100周年，峡谷地1964年才进入美国国家公园的行列。峡谷地公园不容易出片，不像石拱国家公园各种石拱千姿百态，是出大片的地方，峡谷地好则好，却难以有入照的精致景点。比较著名的是一个叫米萨石拱(Mesa arch)，石拱造型一般，但透过石拱，可以远眺一块名为洗衣妇(washerwoman)的石头。

石拱远处是那块著名的洗衣服石像。

拉近看。

再近点！好像一个穿长裙的妇人站在那里在台子上洗衣服。

不过，峡谷地公园面积比较大，景观宏伟，整个地域被科罗拉多河及其支流侵蚀成数不清的峡谷、台地、及孤峰等，峡谷和台地层层相叠，分不清到底是平原还是峡谷，于是才有了峡谷地这个名字。河流将峡谷地国家公园分割成几个大区：天空之岛（Island in the Sky）、针峰（Needles）、迷宫（Maze）。每个区有其独自的特点。天空之岛自高处俯瞰，气象万千；针峰区怪石奇峰林立，有点像拱石公园里的魔鬼花园地貌；而迷宫则处于未开发状态，原始荒凉，区内没有任何设施，却是冒险家的乐园。公园警告，未做好充分准备，千万不要随意进入那里。电影《128小时》那个被落石压住，最后自断臂求生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我们这次因时间短促，只去了天空之岛。针峰区，我2010年和朋友在那里扎营了几天。迷宫却还一直没机会去。

大清早，天刚亮，俯瞰峡谷中的盘山路。

这是典型的峡谷地地貌。

早上还是5点多出门赶过去。峡谷地公园地势高，风大温差大，早上穿抓绒衣还凉嗖嗖的，中午时分，突然不由分说地飞出一片乌云，随即暴雨夹着冰渣倾盆打过来。虽然我们当时离车不到50米，还穿着冲锋衣，即便这样，回到车里时，裤子和鞋袜都瞬间湿透。好在全部家当都在车里，哆嗦着赶紧换上干衣服。

暴风雨由远处袭来。

越来越近，转眼就到了头顶。

下午早早回来，顺路到小城超市买了牛排和生菜。晚餐是煎牛排，四川麻辣调料凉拌生菜，佐以白米饭。

牛排，凉拌生菜，还有啤酒和威士忌。

说到吃饭，想起一件趣事。昨晚太热，不想自己做，就去城里一家叫四川榕的中餐馆吃饭。吃完结账时和坐着轮椅的餐馆老板娘聊天。老板娘是台湾人，她说这家餐馆开了十多年，方圆500里没有比她这里味道更好的中餐馆。我告诉她，2010年第一次来这里就知道这家餐馆，只是因为路上碰见的一个意大利人，聊天时被他恶评四川榕，就没来吃。老板娘很生气，说欧洲人根本不懂亚洲菜的好处。我笑着说，那意大利人的老婆是菲律宾人。老板娘更气了，大骂说菲律宾人最差劲，还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我乐不可支。平心而论，餐馆里面环境不错，干净宽敞；服务员态度很好，菜的味道不坏，中规中矩；量也还可以，价钱比较公道。餐馆门口还贴着一面中国大陆自驾驴友的签名队旗。什么时候可以在这里看到绿野组队来的旗帜呢？

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转赴科罗拉多州的一处叫梅萨维德（MESA VERDE)的国家公园。是古印第安人遗址。

西域老狐

今天终于离开了Moab和犹他州，向东南折返回科罗拉多州。收起营帐家什，装好车，早上6点出发（别问我几点起床的），8点半到达目的地(CORTEZ)。还是住五星级的 KOA，扎好营盘就直奔梅萨维德国家公园（MESA VERDE)。公园在海拔将近两千米的高山之巅的台地上。是古印第安人的遗址。

大约公元700-1300年，这里出现了繁荣的印第安文明，用解说员的话就是，这里的人口比当时伦敦的人口还多（他可是哈佛大学考古系毕业生，不是信口开河之徒）。然后文明逐渐衰落，最后，他们迁移到大峡谷悬崖下的洞穴中生活，这样坚持了大约一百年，然后整个社会就消失了。到19世纪后期，他们遗留在洞穴中的房屋建筑被当地两个牛仔无意中发现，引起轰动，精美的文物吸引络绎不绝盗掘者。当时，一个大学教授的年薪才一千多美元，而一个造型美观的陶罐竟然卖到五千多美刀！在环保人士和考古学家的呼吁下，当时的老罗斯福总统签字，于1906年将其收为美国国家公园。这也是美国第一个以历史和文物为特色的国家公园。

哈佛大学考古系毕业的解说员（右一）在向大家介绍遗址情况。

洞穴内别有洞天，楼房有的高达3层。

当地气候严酷，冬天最冷时气温低至摄氏零下40度。这个坑有点像中国西南地区的火塘，底部有烧火的灶坑，有通风口和烟囱。从考古发掘情况看，坑的上面当年是有顶的，用木头搭起支架，再铺上树枝和草，再抹上泥土。冬天全家人挤在火塘里取暖。洞穴里有仓库，储存的粮食够上百人吃一年。

洞穴在离谷底数百米，离山谷顶数十米的悬崖岩石下。从遗留的建筑看，小的是一家之居，大的洞穴里，建筑竟然有3层楼，多达50多间 房，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最奇特的是，洞穴与地面无路可通，必须攀岩上下，稍一失手，则粉身碎骨。因为没有文字记载，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现代考古学家和人类学家有各种解释，当然最流行也最可信的理论是，他们选择生活在这种异常隐蔽、出入极为不方便的地方主要是为了抵御外敌。

峡谷深数百米，沿着峡谷，洞穴民居络绎不绝。

有的看上去是一家庭式的。

像这个被称作悬崖宫殿的遗址，有几十间屋子，可以容纳数百人。

这个梯子有10米高。当时的人们是在石壁上凿出只能伸进手指和脚趾的洞（那时的人还没有金属工具，只有石器），以此上下。个个都是攀岩高手啊！

在美国读研究生时，曾修过一些人类学和考古学的课，自己也一直对这个领域的一些方面比较关注。前两年，读过一本书《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作者是美国著名人类学家戴蒙德。他的另一本书《枪炮，病菌和钢铁》前些年在国内知识界非常流行，也是近些年我最喜欢的书之一。在《崩溃》这本书里，作者有专章讨论美国西南部印第安文明从繁荣走向衰落的过程，其中就提到过梅萨维德这个地方。

这个话题细说太长，简要就是，1500多年前，美国西南部查科峡谷地区草木丰茂，水源充足，印第安文明社会据此发展起来，并且日益兴旺发达。人类社会的发展，人口的急剧增加，导致对自然资源需求日益扩大，于是不可避免地导致环境的逐渐破坏，树木被砍尽，土地劣质化，加上气候突然变干燥，水源渐渐消失，作为人类食物蛋白来源的动物因为生存环境的破坏也完全消失，食物和生活资源匮乏的社会于是发生大动乱，文明由此崩塌。幸存的人群远走他乡，这里变成杳无人烟的戈壁荒滩。

考古工作者在发掘和修复一处洞穴遗址。

注意左边那根绳子！不会玩绳子的驴友不是好学者。

阿纳萨兹遗址所在的查科峡谷在梅萨维德西南数百公里处。考古学家通过过那里村落和城镇遗存的发掘和埋葬的人类骸骨的分析发现，最早人们往往以鹿作为肉食，后来转变为兔子，再后来肉食来源变为老鼠，最后，通过DNA分析，竟然在陶盆里的残存食物和当时人类大便残留中发现了人肉蛋白！到了大规模的人相食状态，这个社会就没法再存在下去了。

梅萨维德文化从公元700年开始繁荣，到1300年左右消失殆尽。他们最早是在高原台地上生活，并建有大型神庙和祭祀台。但最后100年，他们转入悬崖下的岩洞过起穴居生活。从洞穴中的房屋建造和各类设施的安排看，他们进入洞穴时，已经是有相当文化素养的“文明人”。可惜，他们只坚持了100年，就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洞穴家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面了。

上午的解说员男孩是哈佛大学考古系毕业生，下午解说员是个女孩，华盛顿州立大学人类学系毕业生。 都是名牌大学科班出身。问他们何以来这里干这份半年低收入的临时工（冬天太冷，没有游客，他们会被遣散），他们说，喜欢这份工的自由，工作半年，然后出去旅行半年。羡慕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青春在手，就是任性！

这是那位女解说员。

问他们对未来的打算，哈佛男孩说他喜欢旅行，正在写书，以后朝作家方向发展；女孩正在准备考研，想进奥勒冈大学深造。

这是公园门口的一座雕塑，展现当时的先民攀登悬崖的情景。

昨晚在莫阿坝最后一夜，通夜暴雨。这个当年在美国读书时趁打折买的帐篷已经20年了，帐篷接缝处的密封条因为老化开始脱落，终于承受不住大水。雨水从接缝处渗进来，一直流到帐篷四角变为积水潭。好在帐篷顶没有漏水，四角的积水也没大到水漫金山。没经过事的狐狸婆担忧难眠，我却通夜酣睡不醒，梦见天上飘着5个字：这都不是事！

这是我们在梅萨维德附近的营地。

白云苍狗，世事变幻。当年欣欣向荣的社会文明，只剩下断垣残壁，诉说无尽的凄凉，供后人凭吊。

今天在梅萨维德所在的山下宿营，明空凉夜，四野无声，如置身天堂。
明天上午拔营，赶赴大沙丘国家公园，将在沙漠中过两天无水无电的生活，然后就可以回到城市，过上晚上有床睡有空调的现代文明人的生活了。

西域老狐

8 月4日，上午离开梅萨维德，驱车约5小时来到科罗拉多州东部的大沙丘国家公园（The Grand Sand Dune National Park)。这里有北美洲最高最大的沙丘（严格的说应该叫沙山），垂直高度近300米。 沙丘公园一面是海拔近4000米的连绵群山，一面是无边无际的沙原，大风从荒原裹挟沙尘而来，却被高山挡下、被山口的狂风吹落，于是聚集在这里，越堆越高，形成巨大的沙山沙海。

这是沙丘形成示意图。文字解说大意是：大风从西南边刮来，将沙丘搬运到山下；而强劲的东北风穿过几个山口，将黄沙推了回来，两边对峙的结果，就形成了这片沙山沙海。

我们的营盘扎在沙漠对面的山坡上，与沙山隔河相对。营地无电无手机信号，但有公共自来水龙头已经让我喜出望外。

傍晚时分，一头野鹿穿过树林来到我们帐篷边，安详地啃吃树叶野草，偶尔会满不在乎抬眼看看我们。走走停停，然后一溜烟跑掉了。

第二天上午，竟然来了一大一小两头鹿。小鹿大概出生不太久，身上还带着梅花斑。原来头一天来的是哨探。看着我们走近它们照相，小鹿蹦蹦跳跳跑来跑去，像小孩子；母鹿则索性躺下，看着我们：一脸无辜赖皮相。

在狐狸婆苹果手机镜头下，我的形象跟土匪差不多了。尽毁三观啊！

5日清晨6点不到，太阳还未出来，我们便出发，赤脚淌过冰冷刺骨的小河，开始了沙漠中的跋涉，在大大小小的沙丘中上下起伏，一步一陷地向沙峰攀爬过去。太阳没出来时，冷风吹过，穿着冲锋衣还浑身发抖，太阳一出来，沙漠便成烤炉，空气中好像含着火气。衣服汗湿透又烤干。

生命虽然顽强，却抵挡不住死亡的力量

但是只要给一点机会，顽强的绿色就会出现眼前。

此时不怒放，更将待何时！它们最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无花空摘枝的道理。

我们8点半登顶，10半回到营地，在树荫下喘气喝着凉水，遥望那些刚出发，还沿着沙脊努力向上攀爬的人们，交杂着好意和不怀好意的心情，赞叹他们的勇气和不怕热的本领。

沙漠中的下午，必须这么过。

黄昏，沙漠在夕阳下呈现出温柔的面目，似在垂首沉思，静谧安详。

早上过河时，水深处还是齐小腿肚，流得还有点急。到了黄昏，河水几乎干涸，不湿鞋面就可以走过。

西域老狐

8月6日下午回到小城柯林斯堡，住进旅馆，这是十天来第一次住进房子，而且带有抽水马桶、空调和淋浴间。狐狸婆迫不及待去洗澡，然后心满意足地去逛附近的一个奥特莱斯，去餐馆吃饭，回来再洗澡，吹空调，看电视，上网。。。。疯狂享受现代都市人的日常生活。

7日一天在小城休整，等着明天接儿子然后回东部。闲来无事，学着文明人在市中心老城区晃荡。记得去年什么时候，科罗拉多州议会通过法案，让大麻合法化。即人们可以合法抽大麻烟。来科州之前，还以为这里人可以随意在超市和商店买到大麻，满街都是抽大麻的烟民。于是开玩笑说，有机会买支大麻烟抽一下，看是什么味道。

科林斯堡城里的大麻店，店名叫：有机的另类选择。

店内墙上还挂着报刊杂志采访该店的新闻图片。

各种大麻的照片。

来科州之后才知道，只有特许的特别店才可以买到大麻，而且管制相当严格。今天在市中心，好不容易打听到附近有一家卖大麻的店，于是赶去看看。店名叫Oranic Alternative，直译为中文应该是:有机的另类选择。店门深锁，需要按门铃，才会有人从里面给你打开。进去发现里面像是医院诊所接待厅，外层房间里面坐了十多个人，青年中年老年人都有。接待员例行查看身份证，让你随意登记一个名字，方便叫号。问了一下，房间里允许随意观看和照相。大概他们见多了这类好奇的人，见怪不怪了。

这是外厅接待室。来买大麻的顾客都必须在柜台前登记。

门内是销售间，

人们在里面购买大麻制品。

明码实价。第一栏是份量；第二栏是非会员价格；第三栏是税后价格；第四栏是VIP会员价；最后一栏是VIP税后价格。

接待室里面的房间是销售柜台，里面陈列了各种大麻制品。一个年轻女孩接待了我，向我解释各种不同产品的不同用法。我这才知道，大麻有两个品种，一种是抽了后精神兴奋，让你嗨起来；还有一种是让你服用了后昏昏欲睡；真长知识！美国大学里，学生抽大麻的挺普遍。我当年在美国读书时，我一个美国室友（还是个犹太人）告诉我，他以前抽过，而且他父母当年做学生时也抽过。按照他的说法，美国人年轻时没有不抽大麻的（美国总统克林顿亲口承认，他年轻时也抽过）。我那同学说，抽大麻跟喝酒抽烟一样，不容易上瘾。抽完大麻后，人的感官会变得比较敏感，吃饭和做爱都会感觉特别畅快。他还许诺，以后偷偷找一支大麻烟让我试一下，结果没兑现。

这两种大麻，一种是起镇静效果帮助睡眠的；一种是具兴奋作用让你嗨的。

柜台里陈列着各种不同的大麻制品。

有药片，有饮料，有糖果，还有口香糖。。。都是大麻制品。

这次在科罗拉多的大麻店，看到可以合法购买的大麻，于是以严肃的态度，认真考虑，是否花10美刀买一支尝尝什么感觉。想象着满脸胡须，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照张相，一定酷毙了！不过，接待小姐告诉我，虽然这里可以合法持有大麻，但不是任何地方都允许抽大麻，尤其是在公共场所绝对禁止，只能在属于自己的私密地方使用。抽大麻后开车则与酒后开车同罪。至于酒店房间里是否能用，必须询问所在酒店是否允许，否则酒店得知后可以报警，让警察将你带走云云。原来抽支大麻烟这么麻烦，想想算了，于是在店里照了几张像就出来了。虽然没买一支抽抽，还是有点遗憾。

我出门爬山有个习惯，就是不刮胡子，任其自由发展。这次7月24号早上出门，7月23号上午最后一次刮胡子，一下两周多，胡子已经有一厘米长了。明天开始回程，进到文明社会，胡子必须要恋恋不舍地被刮掉。于是自拍了3张相，一张是刮之前，一张是刮了一半的阴阳脸，最后一张是刮掉胡子的“正常脸”。无聊搞笑，供大家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