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开始暗淡,分不清林中色彩了,灰即是绿,绿即是灰。正担心稼轩是否还走得回来,树林里几声响动,稼轩一个踉跄便出现了,不等歇口气,他一句话顶上来:“什么情况,林子里怎么下雨了??”
稼轩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动作停下来,静静倾听:淅淅沥沥,雨打落叶的声响。一昂头,眼镜上的镜片也中招了,正中下了一枚雨“子”——雨点开始布局下棋了,不过看这出手,显然是打算玩五子棋而不是围棋,金边银角草腹,正中下,下围棋不带这么业余的吧?除非是绝世高手,师从武宫正树开创的宇宙流?
奇了怪,满天繁星,哪来的雨?稼轩去漫滩侦查,进林子前还是好好的,雨下得也太奇怪了吧?只好当小气候看待了——协商决定:露天睡,毛毛雨应该不可怕,实在刁难我们,就动用防潮垫临时替代一下。我们一人一个防潮垫,稼轩的防潮垫比较大,应急状态可以当雨衣抵挡一下。
我把溪涧的情况跟稼轩说了说,问这水能否取用。稼轩笑笑:不碍事,我也留意了。大坝下游是府谷县城的饮用水水源,上游不会也不让有污染源。再者,铝钒土吸附性能好,重金属污染就不要考虑了,氟超标也不现实。这里是黄土高原的石灰岩地貌区,除水质硬度大外,一般不会有其它问题。
有建材有柴火有干净水源,营艺的好地方,两人都觉得适合停留休整一天。还有个好消息,树林下游的崖壁上有一座铁桥,爬上去就可以到对岸山西玩玩,对面铁桥的落脚处也是一大片树林,这下有得乐呵了。
一闭眼,再一睁眼,天亮了,梦都懒得做一个,太累,耽误休息。六点左右起床,昨晚睡得挺舒服,落叶层还是蛮柔软的。有人问,不怕吗?怕啥子,怕鬼?!又不是第一次野宿,神经兮兮、草木皆兵的经历早就玩腻了。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疲劳则是最好的催眠曲。
柳林上的雨点也搞清楚了,我迷迷糊糊还在揉眼睛,稼轩一声把我叫过去,指着低处一柳枝上的唾沫星子问:何方神圣,你猜?看着都恶心,哪有那闲情雅致?稼轩微微一笑:昨晚的雨就是它在作怪,沫蝉。拨一拨唾沫星子看看,有个沫蝉宝宝。
因为昨晚防潮垫当雨具铺上面了,不透水汽,冷凝的水滴全被睡袋吸了。睡袋多少有点潮,挂灌木上让它自己风干。稼轩那边已经生火,小心清理出一块便于烧火的地方,树林里的早晨寒意稍峭,先烤一下火,暖暖身子。
关于口腹之欲,我们还是一会儿分享吧。四个素饼,一人俩,勉强果腹。一天时间如何打发,得先说清楚,别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啥也干不成。商量了一阵,活动安排大致如下:搭建原始庇护所,完事把前几天的徒步笔记整理,再去河边挖点野菜,尔后洗漱,晌午做饭,午饭后去铁桥上转悠,到对岸山西耍耍,然后一人游回来,一人抱着衣服回来,顺便拍照。晚上留我一人原始宿营体验一晚,稼轩接着露天打地铺……
七点开工,要搭建原始庇护所了,有些兴奋——老实说,对稼轩一直鼓吹的落地式卵型庇护所充满好奇,这回可以好好体验一番。刚要急着动手,稼轩一把拉住我:七分动脑,三分动手!草图一画,现场把庇护所的各个结构部位梳理一遍,然后结合实际情况把需要注意的事项点一点。哦,这下思路清晰了,胸有成竹!
小榆树,就你了,枝干一弯,圆弧状的龙骨就有了,人躺下去,尺寸利于把握,调整好宽度,大青石压着,再砍两根柳枝过来,帐篷的主龙骨成型,编制一些柳条上去,有点模样了。相信很多人也跟我一样,会问为什么要选择球状?我把稼轩的话再重述一遍:相同体积下的几何体,球体表面积最小——意味着你需要的建材越少。至于有效空间多,热利用率高云云,没听懂,原谅我书读得少。理论的事情你稼轩看着办,我只管舒坦暖和就行。
帐篷的龙骨做好,该铺支撑层了,不远处芦苇秸秆就是,鹰嘴柴刀是个好东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是戴个手套吧,被芦苇放血,真心不好玩。我割芦苇的功夫,稼轩用手杖在周围收集落叶——轻快活,四五十公分的落叶层,收集起来不费吹灰之力。老杆子做起事来理论一套一套的——落叶也好,枯枝也罢,收集时养成好习惯,别猴急用手直接去取。这次没有小蛇蛇,不等于下次也没有。咔嚓一声,跟随稼轩近两个月的槐木手杖给弄断了,稼轩心疼了好一阵。
火坑的位置还是要挖好,离床垫太近,身子烤得生疼,离得太远,估计夜里能冻成冰激凌。选好位置,万能的鹰嘴柴刀可以连挖带铲了。周围石头多,没有搬不够的,只有搬不动的。蓄热石圈做得我很满意,嘿嘿,反正搬石头的不是我。
爬在防潮垫上写,晒着暖暖阳光,真叫一个惬意——要是树上不掉小虫虫的话。米黄色,比蛆虫要小好多,但和蛆虫一样恶心,更恶心的是稼轩哥竟然手沾唾沫星子去粘,然后把收获的小虫虫直接往嘴里送。
磨磨叽叽写完,已到十点半了。走,笔记本一合,我们河边觅食去。穿过柳林,踏着芦苇秸秆来到河边。芦苇茂盛,秸秆厚到人下脚没有轻重,真担心噗通一声陷进去就再也爬不出来。幸好只是多虑,这是河漫滩,不是水泽,不吃人。
稼轩沿着河岸往上游走了,说再去侦查一下周边情况,一根手杖,一个小挎包。包包里的宝贝疙瘩,就一本野外速记本,连睡觉时都抱着。刀呢,刀在我这,我正蹲在河岸挖香蒲呢。长得比较小,不及一掌高,挖起来还有些吃力,稍用力,它就断了。好在基本是泥沙,疏松,撬掉周边的泥土,改用割的方式。收集了一大把香蒲的假茎,洗洗剥剥,就剩一点了,只够打牙祭,不过不打算挖了,太糟蹋植物的生命。看到几根“火腿肠”,这玩意止血好,后来告诉稼轩,他竟然没听说过。这可乐坏我了,叫你厉害,也会有知识盲区的地方吧,总算当了一回他老师。坐在岸边吹着“火腿肠”的毛絮瞎玩,暖暖的太阳,让人犯困,那就趴芦苇丛中小眯一会。
醒来时,稼轩竟然还没回来。我也沿下游简单侦查一下:芦苇丛中暗藏好几条小溪,水质清澈,可惜没有看到鱼虾。对岸有个抽沙船,轰隆轰隆开始干活了。我们这边除一些漂浮留下的塑料垃圾外,生态环境很好,灰鸽们贴着人的脑壳飞来飞去,一副欠揍的模样。想起我们包里带了弹弓,希望到时可以表现一下。过一平坦的芦苇地,就是陡壁了,铁桥就悬在半山腰上,下午再去那耍。
折回到挖香蒲的地方,稼轩也回来了,手里拎着两个奶粉罐子,一旧一新。他说带回去烧火用。其他的信息很多,不过我忘了,只记得说河岸很长很长,可以一路走很远,明天启程就不原路返回上府墙公路,而是沿着河滩走,择机上去——后来事实证明,有得玩了,险些没有给累死。
回去做饭,撬开新奶粉瓶子,里头的马口铁没有生锈,干净得很。洗刷一下,它用来取水正好。旧的奶粉瓶子被鹰嘴柴刀一顿乱砍,一个临时的简易柴火炉就做好了。虽不及木煤气干馏炉那么热能利用率高,但比三石一锅这类的原始灶节能得多,适合烧水时使用。
小米当黄粱使用,硬是煮出两锅饭了。薄菜(香蒲嫩假茎)放进去,感觉蔬菜少了一些,跑到小溪旁一顿胡掐,薄荷、小蓟、苦菜……一锅乱煮,熟了就好,没有味道就是最好的味道——重要的事情我要说三遍: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不要在我们面前卖弄户外生活的品味,那点口腹之欲、衣裘之暖层次的品味,和感知自然、认识自然之品味相比,一目了然,不屑说,也别来自讨没趣。
小米干饭
小米野菜粥
要了命,煮饭的功夫,说是去找石板(不是说带了面粉么,晚上野营没事,试一试石板烙馍,多古朴的原始石烹啊),实际在吹牛掐架,临近那边喊开饭,我匆匆捡起一块石板,赶紧往回跑。能不跑吗?回去晚了,就只能吃锅巴了——食物太紧张,我们一路似乎就没有食物管饱过,美其名:饥寒训练。一屁股坐下,刚端起热腾腾的“黄粱饭”,回头看一下我那刚搬回来的石板,也太坑爹了吧?贝类的钙质外壳纹理清晰可见,今晚要用这块化石板岩来烤馍,我的脑壳会不会被人用地质锤敲裂??又是一顿稼轩劈头盖脸的狂训,我当佐菜下饭了。勉强够饱,平底锅舔了个干净,起身重找石板去。
吃饭的时候,稼轩说下午把衣服洗洗,然后试试横渡黄河。吃过饭,下午如计划进行,带着洗漱包到河边上,这时太阳正烈,突发奇想就脱衣服下河洗澡了。沿岸有很多泉水流入黄河,加上北方上游还比较冷,这里的河水异常冰冷。庆幸的是有太阳公公做后勤,也不用怕着凉了。一下水才发现这里的水挺浅,都快到河中央了水还没过肩头,游了一小段就到中央的小沙洲上了。本以为在沙洲上会有意外收获,走了一圈才发现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有明显的脚印。洗漱完后回到营地,稼轩哥问我刚刚上哪儿去了?嘿嘿,刚刚去河里洗了个澡,顺便看看沙洲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随后便是一顿批评,说刚刚在原先约定好的水域没有看到我人,把他吓坏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要先通知他。一人下水,再牛叉也得多个心眼。
我在河边洗漱的时候,稼轩也没闲着,回来时他已经把面粉捣鼓成面团了。看他那娴熟的揉面动作,我猜小时候的他玩泥巴摔泥炮肯定无人能敌:面团给揉得干湿适宜、筋道十足。稼轩小溪中清洗着手,一句话甩过来:大厨,今晚的铺盖面,就看你表现了。要给煮成一坨面疙瘩去,你准备好检讨书吧——要命,听着老有压力了,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面团先发酵一下。我们离开柳树林沿河岸往下游走,计划过铁桥到对岸山西去。芦苇荡里遇到一条较宽的溪涧,跳过去有压力,好在旁边一棵小枯树,正好可以横跨,两个人都不胖,于是小独木桥能够胜任。
独木桥
再折回到河岸时,感觉水位下降了,沙滩上的香蒲很多都露出了黄色的横走茎。稼轩顺手就是一扯,然后将茎剥开,露出雪白色的茎髓,无比享受地咀嚼着。这是啥意思啊,我也学着吃了一根:妈呀,满满的都是淀粉啊,淀粉和着口水像牛奶状从嘴角挤出,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
水位下降 香蒲:你觉得它那像茎的部位不是茎,是假茎,叶鞘部分,你觉得它那像根的部位也不是根,那是横走茎。大家熟知香蒲可食用的部分,大多说的是假茎,事实上横走茎那才是精髓。我一说,很多炮筒子要咧咧了:切,谁不知道呀?都吃过!知道了你咋不提前说,老喜欢马后炮,有意思?又要提贝尔说过香蒲可以吃的同志也可以先喝口水了,让我一口气说完:八百多年前老祖宗的书里早就提了,好像叫什么《救荒本草》。
香蒲的横走茎,打心眼里说,知道可以吃的人可能还是有,但真正吃过的应该极少:不信你试试,就是有香蒲的地方你也不一定挖得出来,水域里的塘泥可真心不是闹着玩的,没挖藕那个架势,你基本没戏。话说谁野外活动时带着挖藕的工具,舍得光脚下水折腾这玩意?即便换成莲蓬,亭亭玉立于水中,八个十个,就是二十个,你也未必舍得脱裤子下水去折。这人大了,童趣就少了,为条小泥鳅舍得把自己搞成泥人的兄弟还有几个?稼轩说,我们今天当是买彩票中大奖,河水对河岸的侧蚀帮了我们大忙,大浪淘沙,加上水坝有个水位变幅,横走茎只好“裸奔”了。需要补充的一句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处于黄土高原,河漫滩主要还是黄土泥沙,这跟塘泥比起来,粘稠度显然小得多。
饥肠辘辘的稼轩
没工夫吹牛皮了,一句话:待会好好捡点带回去煮煮充饥。“小杉,磨叽个啥,赶紧的!!”稼轩老在前催,我只好手里抓几根,嘴里叼一根追他去——虽然没有味道,但粉粉的感觉,犹如吃湿葛粉一样。老大,不是我馋,真心肚饥好不好?
没走多远又看到一棵绿油油的酸模,嫩茎一掐,咬下去感觉酸酸的,酸模这名字果然很匹配。
酸模 还遇到了一只“安倍晋三”郎,起初以为它在晒太阳,跑近一看,原来死翘翘了。听稼轩说,他独自一人在吕梁石楼境内沿黄河走晋陕峡谷时,遇到不少麻田龟太郎、小泉纯一郎之类的小龟龟在黄河漫滩的卵石上晒太阳。站好,给大伙表演个罗汉阵瞅瞅。不穿裤衩子泅渡过来的稼轩就别看了,太磕碜,伤眼。
死翘翘的巴西龟——安倍晋三郎
叠罗汉
徒步黄河
快到桥下的时候,芦苇荡没有了,地形开始变得陡峭起来,青石碎块从上往下都是,不会滑坡吧?看着都提心吊胆。没办法又得开启翻山越岭模式,每一步都爬得很小心,手脚并用,陡坡上野山枣多如牛毛,那个枣刺真心不太友好,棘手二字,用在此刻,真是再合适不过。时不时手就被戳一下,每个巴掌都中招几处。稼轩倒好,自己都站不稳,竟然还有闲情雅致跟我咬文嚼字讲棘和棗(枣的繁体字)。老大哥,什么象形、会意之类的造字法我听不懂,饶了我吧,一会回去给我挑刺时温柔点就行,这是正事。好不容易到了吊桥上,旁边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禁止入内!瞬间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后来还是抱着巧幸心理能到对岸去。谁知快到对岸的时候,瞭望塔里传出一句:站住,不许靠近!阿兵哥下枪开保险的声音都听得到,被枪口指着的感觉,心里有点毛啊。我们示弱假装不知情是军事禁区,很委屈地回答后,大兵哥让我们往回走。快走回到岸边时,吊桥上又紧追过来一队大兵哥。接着又是一番讯问,查了身份证才放我们走。好在稼轩是老油条,野外特训时经常闯禁区,这次和他们交涉起来轻车熟路,没有被阿兵哥太为难。不过我是头一次遭遇,心里有点儿紧张,领队的大兵竟然怀疑我不是重庆人:棒槌,当时川娃子脑壳有点闷,重庆话说得不麻利,搞得气氛有点儿小僵硬。
去山西“打酱油买醋”看来没戏了,只好往回撤。事后才知道,所谓的铁桥,其实下面有一根石油输送管道,难怪成了军事禁区。折回时我们不再陡崖上爬了,撤到贴近水面的岸边,由于水位下降了一些,露出一些落脚的岩石,我们小心翼翼从石岸爬了过来,重新回到芦苇荡里。
黄河的水位变幅非常大(如每年的凌汛),加上又是水库上游,芦苇荡里有很多的塑料垃圾,矿泉水瓶、白色泡沫等随处可见,大煞风景。发现两块白色的大泡沫板,一块面积小体积大,一块体积大面积小,正好当救生浮使用。稼轩脱了速干衣,第一个下水,抱着那块薄泡沫一个噗通就游了。不超过两米,泡沫板已四分五裂,稼轩只好徒手游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河宽,他又往回折,上了岸一个劲儿哆嗦,不等身子干赶紧穿衣服:横渡黄河的计划放弃,河水太过冰凉,一个一个游,来回一趟,有危险。
泅渡黄河(失败)
有的南方朋友可能不理解,不是都五一了吗,还冷啊?没来过北方不要瞎说,我们五月二十四号进入托克托县时都经历过徘徊在几度的低温天气。准确地说,河水不是冷,是冰得刺骨。安全第一,因为不是一个人活动。我明白稼轩的顾虑,他是怕中途有个闪失,我们不能同时游,期间要有人给对方拍照和看衣服。分享两张其他时期的下水照片,提前堵那些说我们遇到困难退缩的人。
2016年1月11号商丘黄河古道河堤:气温负八度
2016年2月27号灵宝市阳平镇黄河滩区速生杨林场:气温负3度
2016年5月号呼和浩特喇嘛镇黄河某一级支流:气温12度
对岸取船归来
好吧,虽然有些遗憾,但需遵守纪律,按套路出牌。于是灰溜溜地过独木桥回到柳树林中。稼轩洗衣服去了,我开始收拾面团。所谓的铺盖面,也就是美其名而已。由于用掌心替代案板,拍打出来的面团厚度多少还是不均匀,也不那么讲究,能煮熟可以吃就谢天谢地了。寻思着今晚我睡庇护所,彻夜烧柴火,不干点啥是不是说不过去,石板烙馍这是之前说好的,于是贴着平底锅按出一大块面胚来,留着晚上备用。我把面团都拍打好时,稼轩洗衣回来,攀岩绳当晒衣绳用了,真是大材小用。
晒衣服
两人安静了好一阵,默契地烧水,给明早出发准备的:我拾柴火看火堆,稼轩取水和冷却热水。由于是石灰岩地貌,周边很多青石矿和铝土矿,溪水的硬度的确蛮大,水一开,炊具锅水位线附近就会有明显的白色物。好在只是临时住这,也就无需纠结了。
烧水
妈啊,还是开吃吧,肚子嘀咕唱京剧了。由于明天要拔营启程,所以省下的食物今晚好好吃,垫饱了便于赶路。起初用炊具锅煮,体积太小,速度慢,而且碍事。稼轩猴急了,直接上奶粉瓶子,嘿嘿,感觉还挺合适的。铺盖面清汤煮,扔了少许野菜,当初和面时拌进去可能更好一些,可惜了。沉水的面团漂浮起来后也就差不多熟了,筷子嘛,到处都是,现用现做,想想当初准备筷子带一路的想法,还挺搞笑的。
刚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子自制的火锅料,这是我们一路唯一的调味品,每次的简餐就靠它拌面。有时候真的难于理解,美食是什么,饱腹时的山珍海味,可能都抵不上饥饿时的馒头。
有说有笑,终于饱腹一顿了。感谢上苍,感谢党,感谢人民。玉皇大帝、释迦摩尼、耶稣、阿拉通通感谢。别笑我们,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这种野外心智磨砺,不是你想体验就会付出行动去体验的,一天易,一月呢,更何况半年?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在杭州的爸妈了。起初过来和稼轩哥黄河徒步时,父母比较反对,又怕进传销啊又怕受苦有危险。后来说服了我爸,他也切身为我考虑到此次磨砺的必要性,然后说服我妈让我继续。真的很感谢老爸,话说我爸厨艺也不赖啊,我人还没回去,他就那边打包票了,徒步走完到杭州来,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说到这,稼轩给乐呵了:渐入佳境,这就对了,这么折腾要的就是在这种艰苦环境下感受文明社会之可贵。小伙不错,来,咱为你老爷子干一个!
以面汤代酒,炊具锅和平底锅热情地亲吻了一个。十九年的饭算白吃了,属这顿树林下的铺盖面最香。
晚餐
稼轩是个很慈爱的老大哥,不过也异常的严厉,每天不被他训斥就算烧高香了。难得被他暖心,倍儿高兴,我吹着小曲屁颠屁颠跑去洗炊具了——大哥,好像一个月的黄河徒步里,都是我洗炊具好不好?呵呵,开个玩笑,其实我们各有分工,合作也忒默契。特别声明哈:我们都不是gay!!
有人说:野外活动带面粉多麻烦?生了还要死,吃了还要拉,那你说生麻不麻烦,吃麻不麻烦?作为禾本谷穗上养活的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农耕人文熏陶下成长的“菜泥子”(“英格里西”里说中国人啥说,“菜泥子”还是“裁哪”?),不来一次类似的野外炊事,你说你深度户外过,吹牛时圆得过去么?文游,门外人也就是看看热闹。麦作地区深度户外,涉及野外炊事时,如果你没有过粉蒸野菜、野菜疙瘩面汤、石子馍(或石板烙饼)等炊事体验,回去跟朋友说:你只户外路过,别说深度户外过。
说归说,稼轩你咋还敲锅呢?偏激,言辞有些偏激哈,先吃面先吃面!不过那些动不动又要提面团木棍上一裹再放火堆旁烤,紧接着就抛出一个什么洋文名面包称呼的哥们,有时候是该适当敲敲脑壳了。还有个子母型火坑的例子,子母型火坑就子母型火坑呗,还非得叫达科他火坑,整这么洋气,几亿的中国农民伯伯同意吗?馒头稀饭油条真算白吃了,这个农耕人文的传承,我们这一代真算得上他娘的败家子了!
中国户外,犹如一个被户外商家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少女,一群一味模仿游牧文化根基下的西方户外而迷失自我的孩子。中国不乏徐客霞这样的好苗子,而是丢失了培养徐客霞的户外人文。民族自卑感,自毛爷爷时代之后,我们大多人都没有挺直脊梁活过!
老哥,这么沉重的话题,我消化不了,你是深度户外推广者,我是自娱自乐的玩家,不要太难为我,这铺盖面还让不让吃了?
……
天色渐晚,沫蝉雨如期而至。不过还有些光亮,于是拿着炊具锅去老地方收集香蒲了。一人拉拉扯扯地收集横走茎,一人连割带剥后续清理,约莫半小时,满满一锅的淀粉原料。明天的早餐有着落了。
回去竟然又煮了一些香蒲尝尝鲜,煮熟的吃起来有芋头一样的口感。真心吃饱了,还留了几根,明早接着打牙祭。
水煮香蒲
稼轩把所有的睡具都给拿走了,独自在落地式卵型庇护所二十米开外的柳树下继续打地铺露天睡了。丢我一块防潮垫,还说这是算开小灶给的,真正的原始宿营,别说防潮垫了,庇护所的帐篷上不给我浇两桶水,那肯定说不过去。我突然想起陈小春唱过一首歌,名字叫什么来的?今晚要有得玩了,一身速干衣,晚上十度以下,连件外套也不能给,真想掏出身份证给这老大哥看看,虚岁十九,实岁十八不到,我此刻打电话告诉警察叔叔,稼轩哥你这还够不够得上虐待未成年人啊?正打算跟稼轩理论为自己争取点晚上的御寒物资,突然脑子一开窍,一会说提到打电话,他肯定想:是哦,你的手机还没有给上缴,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对比一想,我感觉心理平衡多了,窃喜,默默祈祷:神啊,让这老家伙快点睡吧,千万别想起手机的事。要真缴了,长夜漫漫,没得牛皮吹,那真叫一个惨兮兮。
说到水,差点忘了,赶紧干:用背包的防雨罩当水袋在溪涧里又打了不少水,将热量反射墙和石灶周边全部淋湿——总不能明天稼轩醒来一看,人呢,靠,原始庇护所灰飞烟灭,余灰中一具烤乳猪吧?
晚安,小杉,“嘎德不辣死油!”(God bless u!)啥意思,稣哥保佑俺??怎么听着好像是:希望你能够看到明天东边升起的太阳!开玩笑归开玩笑,稼轩该晚比较反常,老起来小便,要么就是不时从远处喊我。这场景就如战场上近处挨着的散兵坑里的两个阿兵哥,一有动静,这边喊:口令!另一头回应:老表!首先喊话的那位紧张兮兮端起枪等答复,一听对上口令了,绷紧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下一秒便进入了梦乡。
原始宿营
长夜漫漫,野外的夜生活很简单,尤其是4G信号变成E时,要E都没有,那就更凄惨了。篝火电影除外,还有个压轴戏:石板烙馍!上半夜的时候还挺舒服,柴火充足,大手大脚地烧,颇有野外富二代的架势。卵形庇护所周围浇了水,感觉挺湿热的,总体上还是比较舒服。闲得无聊,把面团拿出来石板烙馍,烤出来的馍有点惨不忍睹,面团没充分发酵,馍看出来硬梆梆的。吃一口尝尝,香脆,味道很可以接受。
上半夜烧火时有点挥霍,到了下半夜柴火就有些不足,瞌睡虫这时候也来了,于是加了几块大柴火,迷迷糊糊便睡着了。半夜冷醒一次,只剩下暗红的火星,屁股下抓了一把落叶丢进炭火中,连吹带扇,把新加的大块柴火烧旺。烧了一奶粉罐子的热水,灌水壶里抱着暖身,倒下又匆匆睡去。
……
“小杉,小杉……”梦里还听到稼轩这么吆喝,大哥,你累不累啊,都几点了?我勉强睁开眼睛,原来稼轩已钻到庇护所里来了。寻思着要是来蹭火暖身的,这回打死也不让步,你倒好,上半夜睡得舒坦,下半夜冷了就到我这挤,门都没有。
“你怎么火堆都灭了,不冷啊?”我都困死了,哪还顾得上火?稼轩看了看我那千疮百孔的防潮垫(迸裂的火星干的杰作),再看看庇护所里仅剩的几根柴火,皱了皱眉头,于是让我去地铺的地方睡。约莫着五点左右的时间,好吧,我还是去睡袋里眯一会,白天还得赶路,现在这状态,真心扛不住。告诉稼轩我晚上的烙饼挂哪了后,我便摇摇晃晃钻睡袋睡了。什么叫幸福?电影《求求你表扬我》范伟说得形象,十分接地气:我内急,快憋不住了,就一个茅坑,你蹲着。那你就比我幸福……我钻进睡袋的第一感觉,便是带着这样的幸福“秒睡”进入梦乡。
早上七点半左右(事后据稼轩回忆),“小杉,小杉……”老大哥啊,怎么又来了,戏要唱哪出哦?一大早拿两只菌子考人家,几个意思啊,这不明摆的是羊肚菌吗?老师,你这是当早读课给我补的吗?
……
再次醒来时,树林里的灰鸽、喜鹊和麻雀们叽叽歪歪对骂着,稼轩也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小米粥煮羊肚菌、野菜面疙瘩汤和煮香蒲。
野菜面疙瘩汤
香蒲:昨夜剩的,汤水都变色了,淀粉氧化所致。
洗漱完边吃早餐边上交口头作业:总结一下这次营艺活动。
1、落地式卵型庇护所的热利用率极高,在这样的庇护所里尚且有些寒意,至于其它花俏外形的庇护所,我多少有些质疑它们。倒不是说其它就不行,我们想当然的舒适是否要大打折扣?不抬杠,外形搭建得多华丽没有用,自己住一晚,寒暖自知,用事实说话。编个柴扉挡住进口的晚风,可能要更暖和一些。热量发射墙和石灶周边浇湿,实践证明还是靠谱的,既能防火,又能在里头制作一个相对封闭的湿热环境。有个手套,哪怕是劳保手套也行,可以很大程度避免手指被柴火灼伤。有些时候真是防不胜防,要没有手套,估计够好几个烫泡了——有一次手套的中指前段都给烤黄了,也就拨火堆的一小会儿功夫。宿营驱寒所需的柴火量跟野外炊事所需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真心没有够了这么一说,只要有时间和体力,还是老实点多收集吧,偷懒的话下半夜给苦死。
2、刀具可以带来很多便利,但它绝对不是深度户外的主角,人和刀具的互动环节更不是深度户外的重要内容。一天多的折腾,累积算算,摸刀的时间有半个小时么?
3、野外晚上独处,听觉异常灵敏,整个人神经兮兮,疑神疑鬼,自己吓唬自己,而且吓得不轻。所以,有条件的话还是尽量生火,解决的不只是寒冷问题,还有旷世的寂寞和无名的恐惧。
4、野外采集维生食物,野菜、食用真菌等也许未必好吃,也未必能填饱肚子,但采集的过程,可以提升一个人和自然的互动深度,减缓人对环境的排斥感、不适感、陌生感和恐惧感。饥寒是原始营艺的一种常态。艰辛是在所难免的,要不艰辛,当年我们就不会从树上爬下来,走出深山绿林,搬到水泥钢筋浇筑成的“几何、灰色森林”里。艰辛不可怕,在每个人的忍耐限度之内就没得事嘛。过程自然遭罪,回忆想必余味犹在——苦尽甘来。
……
“真的假的,一个晚上,当半个大学上了嘛!说得一套一套,中听!!来,奖励你个羊肚菌。”稼轩惊讶地看着我,我说话的时候他下巴都没合上过,半天才反应过来,笑咪咪给我夹过来一只羊肚菌。准确点说,这小伙伴被我惊呆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吧?心想,老大哥,我一整晚上绞尽脑汁憋出这么几百个字,我容易吗?话说本来就一人一个羊肚菌好不好,什么叫奖励我一个?你夹完这个,喏,再往我这碗里夹一个羊肚菌,这才叫奖励!!
羊肚菌啥味道?你说能啥味道,跟仅剩的一小把小米煮,盐都没有放,能吃下去不吐,而且不影响我喝接下来的野菜面疙瘩汤,就算好味道了。
有些人要指点江山了:蘑菇也乱采,要鹿花菌当羊肚菌吃了,那就作死作大了。
这样的哥们还是先喝水吧,我怕我一通话能把你呛死:走到哪安全不是第一位?但以安全之名,屁打胡话,是不是有些过?上马路危险,开车上马路危险,你就不走了,不开车了?你得剖析和规避危险啊,光在哪里喊,有个棒槌用?你得了解交通规则,走人行道看红绿灯走斑马线啊。开车上路你得先考个驾照啊!野外采集真菌是不是类似这么个理,喊这个危险那个恐怖,你得先专业学习了,认识熟知它了,再说危险恐惧的话,在对岸乱喊乱叫,跟没有驾照的人告诉别人开车无比危险的情况有什么区别?那有驾照了开车就没有危险?反问一句:死床上就风光??那是命,套路出牌还得死,那是命!
有没有山不要紧,有树有草就行,不要告诉我连柳树杨树都没有,你住沙漠?有树就好,只要心够细,这几种食用真菌早晚会和你碰面的:家园鬼伞、晶粒鬼伞、毛头鬼伞、墨汁鬼伞、褶裂菌、木耳、地皮(地皮属念珠藻,暂笼统点放这真菌界吧)、羊肚菌、多脂鳞伞、白林地菇、革耳和马勃等。
晶粒鬼伞
地皮
羊肚菌
白林地菇(网摘)
坐等,上楼留言吃鬼伞不能喝酒的哥们,我看看有几个!!再深入一点提胃肠毒素的又有几个!还能分享出自己采摘鬼伞并亲自食用的照片,我看看这样的哥们又能有多少!!信息大爆炸的年代,用“唐僧”的话说:乃知不足为奇,力行难能可贵。
不吹了,再吹的话一会儿赶路的力气都没了。打理行李时发现防潮垫下面还有一个羊肚菌,真是败家娘们好好的一个食物就被糟蹋了,不过昨天天色太暗也没留意到,看来这个羊肚菌不属于我们的。
防潮垫下躲藏的羊肚菌
再次检查一下物品,确定没有落下什么。然后把营地附近不可降解的垃圾矿泉水瓶等(不是我们丢弃的,是水位上涨时漂浮过来的)焚烧了,焚烧虽然不是最佳的环保方法,但对于局部环境的保护,它也是可以使用的。马口铁火堆上干烧后进行填埋处理,可以快速加快它的氧化降解。差不多了,打水浇灭火堆,背包启程。
稼轩的手杖在昨天搭庇护所时给折断了,为了安慰他脆弱的心灵,出发前特意给他做了一根限量版的柳杖,笔直笔直,还精心剥了皮,根据稼轩的身高将柳杖砍成适当长度。来,师傅,拿好你的禅杖,悟空亲自给你做的。我们走吧,没有白龙马哈,完全靠11公交。
沿着河岸往上游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小溪流,都是陡崖下的岩石中流出的泉水。树木葱郁,百草丰茂,我们穿越其间,竟然遇到一位挖野菜的老乡。他提醒我们不要往前走了,过不去,河漫滩的树林快到尽头了。依旧还抱有一丝丝侥幸,漫滩不会收得那么快吧?谢谢老乡的好意提醒,不过还是接着往前走,先看看情况。果不其然,一个河曲出现在眼前,向对岸山西弯去,也就是我们这边是凹岸,对面是凸岸。河曲的单向环流作用,把这边的漫滩吃个精光,黄河堤岸也是垂崖万仞。稼轩爬上陡坡轻装过去探路,十几分钟后折回来了,看他一筹莫展的神情,就知道没戏了。只好重新背起包裹,折返回去。本来的好心情瞬间就被泼了一瓢冷水。车到山前必有路,往回走的时候看到另一处陡坡,六七十度的样子,黄土冲积形成的,零星长了一些草,最重要的是看到柠条,完全可以充当抓力点。土质松软,走两步退一步,况且背着行李,手脚并用,这段过程,真可谓艰辛啊,二百米左右的高度,我们爬了近一个小时,鞋子袜子里全是黄土。由于坡度太大,加上土质太疏松,我们走的是之字路线,避免失足时把后面的人也砸下坡。也提前说好了万一摔倒时的应急措施:侧身借背包增加摩擦面积来制动,同时手杖也是一个很好的制刹工具,光用手,抓入黄土的深度不够。所幸一路没有意外发生,唯独柠条的茎刺狠狠地扎了几次手。听到头顶上卡车路过的声音了,也就是快到公路上了,一鼓作气,钻出沙棘灌木丛,终于“重见天日”了。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盗墓去了,两个人灰头土脸,只看得见骨碌转的眼睛和相互取笑时露出的牙齿。休息片刻,简单整理一下衣袖,击拳打气,背着行李继续我们的黄河徒步。
……
什么,通篇看完,没有一个硬菜?大张旗鼓吆喝硬菜,合适吗??你就不用考虑JC叔叔的感受?
硬菜 ……要乖,不要调皮!!
乖 致谢:文贴的结尾,留给这位良师益友——向稼轩致敬!我很荣幸能够争取到这次黄河徒步随行的机会,其间中国野外生存特训团队为我量身设计了三处野外心智特训档期,虽然最后一期的库布其沙漠生存特训因时间关系而未能如愿,但这一个月来的黄河徒步,在稼轩哥的心智引导和技能指导下,让我受益匪浅。
清瘦、矮小、四眼,稼轩朴素无华的身板上暗藏着一颗强大坚毅的灵魂:稼轩在国内深度户外圈中,以博学严谨、谦恭友善、幽默风趣的个人魅力深受大家喜欢。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随处可见,远观而不可近交。但稼轩绝对是个深交不适远观的人,普通的网络社交里大家可能对他的严谨退避三舍,你拒绝了稼轩,也拒绝了一次和一位自然分享师畅所欲言的机会,关闭了一面欣赏深度户外的门窗。稼轩一定算不得国内野外技能最牛叉的,但一定是国内野外人文气息最浓烈、野外心智最高的。我们很多人只是深度户外爱好者或玩家,而他却是以深度户外推广者和开拓者在前艰辛引路。用稼轩的话说:中国的深度户外,是一种与时俱进的时尚户外方式,可传承中国的农耕人文和农耕人文中的传统技能。
衷心祝愿这位勇士在中国野外生存特训本土化(标准化、学科化和人文化)发展的漫漫长路上越走越顺,早日修得正果。将来即便你未能如愿,但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壮和“千里之行,始于跬步”的执着,早已让我们倍受感动。稼轩哥,加油!
师傅,悟空提个建议哈,说得不中听别念紧箍咒哈:以后活动时服装道具还是要稍微讲究一点,你那么随意,着装上貌似不入户外菜鸟们的法眼耶。适当时候还是要照顾一下这些菜菜们的审美观嘛,再说了,你对自己那么扣,省下的人民币你就不怕发霉?就不怕给白骨精嫂子带来负面影响:大家误以为她家教太严,对你的经济管制太紧,到时师傅你还不得回家跪键盘??
……
师傅,我错了,我筋斗云化缘去了,我闪!说好的重庆阴条岭特训再会,还有重庆烧鸡公哦,不见不散,记得带上我大小舅们!
这一楼,留给特别的你:大小舅签名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