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扎罗山行记
今年五一顺利登顶四姑娘山后,就产生了攀登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的想法,这是不用技术攀登的情况下人类能到达的最高海拔。恰巧看到绿野网站上文老师发的计划,立即报名,被文老师电话面试后确认,知道自己是十八队友中的最后一名。后来才发现队友多数是退休人员,年龄最大的文老师及其丈夫分别68和70,49岁的自己居然是全队年龄倒数第二。经过周末北京郊区的一次拉练,领教了队友们的实力,我在这群人中,体能顶多算中等,不能不承认,这群训练有素的老人的体能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比的。
2016年九月的最后一周,我们来到乞力马扎罗山脚下的坦桑尼亚的莫西镇,晩上,向导Raymond和他的助手来和我们见面,讲了注意事项。按照乞力马扎罗公园的标准配置,我们的服务团队包括7名向导、54名背夫、2名厨师、2名服务员。我作为全队唯一英语还算流利的,成了全队对外沟通的桥梁。
D1,公园大门1490m,热带雨林,马切姆营地2980m
乞力马扎罗有五条登山线路,除了一条有小木屋供住宿外,都需要背帐篷扎营,小木屋路线被称为可口可乐线,意思是容易,其他线路都称为威士忌线,意思是难。我们选择的是一条难度第二但风景最佳的威士忌线。在马切姆大门登记后,正式开始徒步,穿行在浓密的热带雨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见到原始森林中的藤萝,打个秋千,坡度不大时,我就放声歌唱,轻松愉快,行走12公里,海拔上升1500米,到达马切姆营地。背夫已把帐篷搭好,洗脸水备好,一个大帐篷设为餐厅,餐桌椅一应俱全,营养丰富的晚餐让人感觉这是一次奢华的登山。
D2,马切姆营地,针叶林带,希拉营地3840m
今天上升800米,行走5公里,午饭时间已到希拉营地,吃完热饭,午休一会儿,向导带我们到附近的高地走走,算是一次适应性训练。为了防止队员出现状况时与向导说不清楚,我大多数时间走在队伍的最后,与后面的向导一起担任了收队的角色。这一天大多数时候走在最后的是C姐姐,她面色苍白,说话无力,连抬眼皮都费力。这是高反症状。看得出来,她完全是凭毅力往上走。晚饭,C姐很难受,被两个队友架着到了餐厅,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还没有吃饭,就要出去吐。与此同时,T姐也吐了。向导认为C姐应该下撤,我告诉她,她却说,吐完就好了,不愿下撤。向导解释,希拉营地是本线路上最适宜下撤的点,因为距离此处半小时路程的希拉二号营地有急救车,可以迅速送病人下山,再走的话,往下运送会非常困难。营地负责人拿来表格让我帮忙填写,但C姐拒绝签字。通过文老师的说服,C姐说明天早上再定。
D3,希拉营地,熔岩塔4630m,巴兰可营地3950m
夜里我在想,如果C姐就是不听劝怎么办,愁啊。早上C姐想通了,我如释重负。但更严重的问题发生在T姐身上,她竟然虚弱得出不了帐篷,主动要求下撤。于是立即组织下撤工作,安排相应的背夫向导护送,四个壮汉用担架抬着T姐去二号营地。
18人的团队变成16人,继续前行,植物越来越稀少,有一种花似乎已干枯,看上去像干花,Raymond告诉我,这叫永久花,从一开花就这样,其实并没有干枯。看到大量的火山岩,大大小小布满山路两边,给人一种外星球般的荒凉感。爬升800米,到达今天的高点熔岩塔,是火山爆发形成的巨大岩石,好像一座高塔。在此午餐休息,有人反映头晕,有人嗜睡。之后下降,到4000米以下时,看到成片的ground cell树林,是乞力马扎罗山特有的树种,向导说,看到这种树,就意味着离水源很近了。果然下到谷底是一条清澈溪流,跨过溪流再上升200米就是今晚的营地,有背夫在此打水。这一天行走11公里,绝对上升一百米,但累计上升超过一千米。晚饭时,Raymond打通了山下电话,得知早上急救下山的两位姐姐状况好转,回到宾馆休养,队友们集体鼓掌。
D4,巴兰可营地,山石路,大本营4600m
早上出发,对面像高墙一样横在面前的山体,叫做巴兰可墙,必须手脚并用攀爬,有点像北京房山的南北梯,这对于我们这些常爬山的驴友来说不在话下,对于我更是一种享受。经过上上下下,中午到达4050米的卡兰加山谷,午餐后继续向上,这一天行走12公里,上升700米。
4点到达巴拉夫大本营。向导让大家躺在帐篷休息,晩餐做好后叫大家吃饭,但有几个人因高反不想吃饭,只想躺着,我反复喊他们来餐厅,因为向导要给大家开行前会议,对登顶至关重要。乱烘烘的会议在我略显霸气的协调下很快结束,大家可以睡三个多小时,十一点半起床去登山。不知道是因为开会的兴奋还是对这个大团队登顶组织工作的担心,我几乎睡不着,但我静静躺着以养精蓄锐。
D5,大本营,斯特拉峰5780m,乌呼噜顶峰5895m,马威卡营地3100m
零点,除2人放弃登顶外,14名整装出发,根据团队的要求,Raymond临时增加了向导,为队友提供一对一的服务。在漆黑的深夜,狭窄逼仄的营地,要把向导团队与队友们一一对应,同时还要应付个别队友的特殊要求,着实不易,Raymond和我需要高声讲话。对我来说,在这么高海拔的地方高声讲话还是颇费气力。
住在大本营的各路登山队员,大多在零点左右出发,以便日出时登顶并在下午到达3000多米的营地,原则上不安排在大本营连续两天住宿,因为在这么高的海拔待时间越长越容易出现高反,即使没有高反,也休息不好。
从大本营到顶峰6公里,却上升1300多米,坡度较大,所以走得很慢。我们的队友大多带着对讲机,保持了较为通畅的联络。从出发一个小时起,陆续传来有人下撤的消息,其中不乏强驴。看来高海拔对强驴真没什么特殊照顾啊。
几天来,我总在协助向导照料队友,Raymond称呼我为向导助理。只有现在,队友们都有自己的向导照料,我可以肆意行走了,真爽!Raymond作为我的贴身向导,走在我前面。我穿得较少,刚出发时不觉得冷,到四五点钟,海拔也升到5000多米,毎到停下来休息,就冻得发抖。J哥给我一个暖宝宝贴在后腰,让我觉得好一点。Raymond给我一个熊抱,让我获得温暖和力量。
六点多钟,伴随云海日出,我们到达次高峰斯特拉峰。乞力马扎罗山是一座巨大的火山,到斯特拉峰后,就能看到巨大的火山口,沿着火山口缓慢上升,一个小时可以到达乌呼噜峰。我们慢慢走向乌呼噜,沿途可见巨大的冰川。此时的气温是零下二十度。我希望等队友们一起登顶,但停下来又冷,就不停地跳一跳、跺跺脚。等了一个小时,队友们陆续上来,最后登顶乌呼噜峰的有六人。除了我和文老师,其他人有的满脸水肿,有的口吐白沫,有的一脸疲惫,不同程度呈现了狼狈不堪的样子。我把仅有的热水给一个高反较重的队友喝了,好让他缓过来。大家拍照留念,开始返回。另外,还有三个队友登顶斯特拉峰后已经下撤。
在高海拔地带,往下走相对于向上爬真是太轻松了。我和Raymond像踩了风火轮,一路小跑向下,过了斯特拉峰,碰到了Y妹妹,她带的水较多,给我们分享了一些,真是雪中送炭。
再往下便是长长的陡坡,厚厚的火山灰,迈一步向下滑多半步,真是有效率。有一段我在前面跑得停不住,主动摔倒以免失控。Raymond赶紧上前要拉我起来,我说就趁机休息一下吧,已连续行走十来个小时,腿有些发软。几分钟后我们继续前行,这回Raymond拉住我的手一起走,以免我再跑得停不住。我们边走边聊,他告诉我,登山团队规模通常是十人以下,象我们这么大的团队他还是第一次接待,他希望满足每个人的愿望,但昨晚行前会上人们七嘴八舌各种要求搞得他有些不知所措,幸亏我快刀斩乱麻帮他处理好了,对我表示由衷感谢。
十点四十,我们回到大本营,裤子上沾满灰尘,我正想找块抹布擦,服务员已经拿着抹布给我擦起来了,真是服务周到。我进入帐篷小睡,一个小时后,队友们都回来了,兴奋地互相交流。在大本营午餐后,队伍拔营下降,走马威卡线路,一条快速下降的线路。Y妹妹有些头晕走不稳,我和Raymond又担任起收队。经过五个小时,中间三个小时是在雨中行走,终于到达3100米的马威卡营地。从零点到下午七点,上升1300米,下降2800米,行走22公里。漫长的一天!
D6马威卡营地,热带雨林,马威卡大门1980m
3100的海拔让我们睡得真香,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后满血复活。四姑娘山下来我脚趾疼痛,这回浑身哪都不疼。只是皮肤晒黑了,快赶上非洲人了。昨天的雨使得乞力马扎罗山顶的积雪多了一些。早餐后我们以山顶为背景与各位向导合影,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热带雨林穿行,看到了许多猴子和各种鸟儿,又是一路歌声,中国歌、英文歌、坦桑尼亚歌……行走十公里,下降1100米,到达大门口,注销登记,领取证书,向导团队与我们一起唱乞力马扎罗歌曲以庆祝在此活动成功。
向导们与我们一起乘车回到宾馆,两位中途下撤的姐姐正在等候,C姐对于我劝她下撤的严厉态度向我表示真诚感谢。
分别的时刻总是依依不舍,经过这几天的密切接触,队友们与向导团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也深深地体会到向导工作的艰辛。来一个最后的拥抱,再见了,可爱的黑人兄弟!再见了,乞力马扎罗!
后记,一个高山向导的故事
我们的首席向导Raymond,肤色较一般黑人浅一些,眼睛发蓝,身材高瘦,37岁,在七名向导中年龄倒数第二,有五年高山向导经验,之前当了六年背夫。这次带我们18人的大团,加上服务团队,共80来人,要管理好着实不易。早上常常是其他向导带领我们出发,他在后面处理各种事务,然后背着大包追赶我们。动用急救的那天,他抬担架把我们队友送到二号营地,返回来追赶我们,见到我们时很担心T姐的病情,直到晩上获悉两位姐姐安全了才释然。
Raymond英语很流利,我们一起行走时聊得很多。他父亲去世早,他小学毕业就帮家里干活了。坦桑尼亚主要讲斯瓦索西里语,初中开始教英语。他的英语是参加了个职业培训班后长期自学的。真是不简单。Raymond信仰基督教,不带团的时候,周末都要去教堂参加合唱,做礼拜。他唱歌很好听。他唱的you raise me up常常回响在我耳边。
下山后第二天上午我们离开莫西镇前,我去Raymond家做客,Raymond打了两辆摩的来接我,一辆他坐,一辆留给我坐。经过窄窄的乡间小路,来到他租住的房子,一个农村院落中的两间平房,里屋卧室,外屋客厅兼厨房,简陋的家收拾得整齐干净。他的漂亮妻子在给一岁多的儿子做粥。这一家三口热情接待我,Raymond给我弾了一段电子琴,这也是他自学的。
告别他家,我心里有点酸酸的:同是登山人,物质条件相差如此之大;以他的能力,攀登世界各地的高峰都是可以的,但他还是没出过国;这么努力工作,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却连个摩托车都没有。
生活在中国的我们,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