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20日 PM15:32 工运教室
春暖花开,树绿云白,跳舞是我每天晨练的主要内容。跳得久了,细心观察舞场上的大伯大妈,生旦净末丑,你方唱罢我登场,个个浓墨重彩,别有一番不同滋味。
有三个或三个以上人的地方就是一个小社会。就会有不同的立场,迥异的观点,就会有是非曲直,有飞短流长。而这一切构成了舞场上别具风味的故事——
跳舞的舞伴构成一般有三种情况:有的是固定的两个人。一个不来另一个死心塌地的等,基本不染指他人,偶有例外被当场擒获者,虽好话说尽不是赔了两筐,另一个抓现行的也会鼓鼓的生气半晌。有的舞伴是松散的,双方都不固定跟一个人跳。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碰上就跳,随缘而来,化缘即去。有的没有舞伴,原因有二:一是过于挑剔,对舞姿要求完美苛刻,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对于大众散步式跳舞十分不齿,饶有兴致的孤芳自赏。二是跳得较烂,基本无以为伴,索性自娱自乐,拒绝任何人的邀请,随着音乐或起或伏,好坏全凭自己的感觉,自在逍遥。舞曲响起仍然观望的也有两种情况:一是初学者,空有热情不会跳,脚下合着音乐的节拍干着急。二是年老力衰,心有余力不足,巴巴的跟着音乐小幅度起伏,所谓好汉不提当年勇。
每天早晨为大家放音乐的伯伯是福建人,每个毛孔都透着南方人的精明。一贯面无表情,但是有人过来交钱便立即笑逐颜开。据说如此风雨无阻是为了百年之后能给没有工作的老伴儿攒点散碎银两。这个伯伯最大的特点就是终日戴着白色口罩,口罩可能很久不洗,鼻子呼吸的地方是一片灰黄色,鼻孔一呼一吸间若干棕色灰尘趁机附着。他偶尔摘下口罩,我竟不认得他了,这口罩是王家卫的墨镜:工作服。
舞动的人群中有一对舞伴十分抢眼。男伴戴着眼睛和一顶回民的白色帽子,腰杆儿挺直,舞姿有板有眼。女伴是一位大他十几岁的八十多高龄的大妈,猩红的嘴唇,满脸皱纹,背已经驼到四十度还多,对于男伴须仰视才见。两人配合起来煞是有趣。很多人说那老头在跟一只猩猩跳舞。话虽不免恶毒,但大妈的舞姿的确不敢恭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她一直认为所有人都没有她跳得标准。大妈丧夫,伯伯的老伴儿健在,但他是退休工人收入很少,大妈曾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身高虽然矮人半截,工资却令人振奋的高出不止三倍。常常出手阔绰地给伯伯买吃买喝,为了这点经济上的蝇头小利,伯伯背着老伴儿委身于大妈,跳完舞两人就在公园里继续卿卿我我谈情说爱。很多旁观者不以为耻,反说伯伯不容易,是个好人,忍辱照顾高龄老妇,可敬可叹。众说纷纭,不亦乐乎。
还有一对舞伴,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都没看出她们是同性,短发跳男步的大妈又高又壮,完全男士打扮,动作姿态也十分男性,单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个女人,据说很多人特意郑重其事的过去问她您是女的吗?为此她多少有点郁闷,她每次都不屑以顾的说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舞场上还有一位阿姨比较突出,她每天的兴趣就在于为人师表,教授舞技,诲人不倦,乐之不疲。她的教授方法很科学,从基本步伐开始,循序渐进。对动作要求极为严格。她认为你学到六七成的时候,就热情的给学生介绍跳得好的舞伴去实习,一拨一拨的学生从她手里有模有样的舞出,她偶尔跟踪其中之一,行进中加以更细致的指导。绿了芭蕉,红了樱桃,她的学生像割过的韭菜,一茬又一茬。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流言的传播。大伯大妈们在舞曲响时边舞边窃窃私语。谁和谁背着各自家里的粘在一块了。谁跳舞的时候手脚不老实,总喜欢趁势占人便宜了。谁得了癌症割掉胸部按了假胸了。谁的老伴尸骨未寒就急着嫁娶了。总之东家长西家短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间或相视会意一笑,殊不知他们其实也是别人眼中评头品足的风景。
不同的舞步有不同的风情,慢四缠绵,三步优雅,蹦四活泼,伦巴多情,恰恰俏皮,探戈暧昧。而人们口中“粘在一起”的双双对对不论什么曲子都一律跳成慢四,耳鬓厮磨,眼神似蜜糖搅动勾连,深情款款,毫不避讳。
舞场上的生旦净末丑让我坚定地确信:最好的戏剧是生活,最好的演员是自己,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也。
贴子被: 紫色流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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