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

聂宁倩

　在我的记忆深处，江南的水是孩子们最好的玩伴和零嘴儿的宝库。天热的时候，跳进清清亮亮的小河中，扑腾着狗刨，打起大大的水花，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就惊起了只只白鹭翻飞。馋了，扎个猛子，钻到河底，摸起一把把的螺丝，装进随身挂着的布袋，运气好的话，还能逮住一、两条不长眼的傻鱼。然后，拿几块石头围起，把螺丝就着河水放进破瓦罐里，再放点食盐，顺手割些芦苇，就烟薰火燎地烧了起来，一等水冒泡，立刻迫不及待地倒进芦苇叶做的漏斗，嘶嘶呵呵地吃得香极了。

　　每当雷阵雨过后，小伙伴们立马就邀在一起，跳进小河湾处摸蚌壳，时不时地瞅准时机，用小纱网兜起四处逃窜的白虾。渴了，用小手拔一拔水面，把头伸进水里，美美地喝上几大口。

　　秋天，太阳下山以后，小伙伴们人手一根小树枝，在上面绑上一根棉线，棉线的一头拴上一只蚂蚱，沿着小河边的水草地钓螃蜞。那时的螃蜞真多呀，来不及钓的时候，干脆脱下身上的小汗衫，照准螃蜞堆扑下去，圣氧空气净化器然后用胳膊一抱，汗衫里就装了无数只螃蜞。这些战利品，随便在灶膛里用火烤一烤，就着热乎劲，嘎崩儿脆地装进小肚皮，刹时，那鲜美的香气便久久地弥散在空中……

　　人都说：江南的女子水灵着呢。我想，大概就是那无处不在的水从小滋润的缘故吧。

　　如今，我带着无比怀念的口吻和小孙女说起往事时，就像在说着一个遥远的神话，小孙女扮着鬼脸说：“奶奶尽吹牛！我怎么就没看见螃蜞和白鹭呀。”

　　是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江南的河河叉叉里的小鱼儿、小虾儿、蚌壳、螺丝越来越少，偶尔钓起两条鱼来，那鱼肉里还有一股难闻的煤油味。成群结队的白鹭也变成了三三两两，河面没有了摇橹木船的踪影，机帆船突突着留下油污。河水不清亮了，猪尿泡却兴风作浪了起来。（一种霸道的水生植物，繁殖极快，使河水严重缺氧。）小河里少有孩童们的身影，偶尔有几个顽童跳入水中，也会被大人们吆喝着赶上岸来，口中还叨叨着：“不要命啦！这么脏的水也往下跳。”

　　那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水呀，日日叹息着流过村庄，流过城镇，用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江南人家，它不解地向人们提问：“我可以给你们洗涤一切，但我脏了，你们如何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