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苏阳 于 2014-5-8 11:57 编辑
在原始森林里,
走完神龙架那一段路程已有几日, 身体中的乳酸像易拉罐里的橘汁汽水,已爽快地倒干排尽, 略剩一些香甜的气息化作记忆,在小宇宙上空盘旋。
在公司请假的时候,前台女孩儿问我在这样的户外旅程里会不会有艳遇?
我逗她说,通常在这样的环境里,吃不好睡不好,不能洗头洗澡,没法戴美瞳和假睫毛,若有艳遇,那便是真爱了。
四月的最后一天,在春日的尾巴里,一个人背上沉重的背包出发。
又是一次新鲜而艰辛的旅途,徒步
穿越原始森林。
到达宜昌这座城市,已是中午时分。 沿着江边大道漫步,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 江水安静的流淌,船舶平缓的行驶。 那天的天空很蓝,地上有散落的蔷薇花。 我倚靠着岸边的树,有种想脱掉鞋爬到树上唱歌的冲动。 次日,经过大半天的行驶,到达某地。傍晚,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山坡上扎营。天边云朵的颜色深沉,没等天黑,天就黑了,似乎大风雨将临。 阴历四月初二,夜空没有月亮。
躺在睡袋里,戴了耳机听马友友的《沉思》,一切归于平静的状态。在这样一种音乐的陪伴下,很容易想起一些遥远的事情。闻着泥土与植物混合着的清新气息,渐渐入睡。将头枕在胳膊上,我听到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
夜里有风,浮生若梦。
后半夜被冻醒,听见雨滴打在帐篷上细碎而密集的声音。
与在家里一样,还是习惯早起。清晨五点半,伴着林中鸟叫声,我走出帐篷。空气洁净、湿润。天然形成的原始森林,未遭到人破坏的完整生物圈。清亮、冷漠、坦荡,森林里没有热闹,没有观望,甚至有些荒凉,一副自然界里的寂寞自得的模样。 地上覆盖着一层层干枯的叶子,脆弱的,安静的。时间被放空,也被虚耗着。我喜欢清晨的森林,因为它异常的寂静,好像熟识多年的旧友,轻轻的坐在你身旁。山里青幽的草木,看久了,人也似乎成为一株草,身与心都安静了。
不远的地方,就着清澈的小溪水,洗漱,煮食。这样一碗简单的蔬菜面已是极致美味。
不曾想,五月的天空下起了细碎的冰雹。石头下挂着光滑的冰凌。衣帽上散落着透明的冰雹。气温很低,每个人都将身体包裹得严实。可是,心是打开着的。路途险峻,几乎没有人不曾滑倒过,身上早已没了来时的干净衣裳。 明知道辛苦,为什么还要走那么远的路。也许是,有时候,自己抛出去,经历一些悬空与未知,接受生命里的无常与变迁。
夜晚,围着篝火,大伙儿聊聊生活,谈谈理想。有人开始唱歌。有人跟着一起和。看着,这一张张或沧桑的、或青春的脸,一双双或沉静的、或纯粹的眼神,好像遇到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有些事情,总能教会我们勇敢。像每一次的行走一样,总有这样的一些时刻,映射出内心无以言说的温暖。如同田野深埋大地日光的惠恩。在原始森林里,一步一眼,所有的辛劳在凝视的一刻,全化为了欢喜。那些美的景,甜的空气,是生命里美好的证据。
日光越来越暗淡。
路途越来越漫长。
在最高的山顶,想像坠落的感觉。山脉间云雾缭绕,道路崎岖不平。自然面前,人永远都是渺小。再深的苦难,再重的负担,都抵不过远处的高山与脚下的泥土。在未来的某个瞬间,我定会想起此时的光线和温度。站在这里,我突然觉得,那些已知的,未知的,都离自己,很远。
五月的满怀清愁,如同这个季节开满枝头的高山上的杜鹃花,白的、粉的,冷风吹落一地。从白天到黑夜,从晴朗到雨露,也许,从来没有一个人比一朵花更摇曳。有的花儿,也许是刚刚开好,盛开的状态露着淡淡的倦意。
几天冒险的穿越,体力每每耗到极限,时时盼望着终点。最后我们走出原始森林,看到山下不远处的炊烟人家。回头一看,却对数十公里的尺尺寸寸产生了眷恋。冷暖疼痛,丝线般绕远。有人说,人生就像坐飞机,飞多高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到达目的地。可是我觉得,飞得多高,也很重要。飞得越高,你看到的风景才越好。路上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路过的快乐,只有自己明了
春去立夏,绿阴冉冉。如今已不存在什么偏僻的地方,人们瞬间能找到与外界取得连接的工具。孤独的感觉只能从某地到达某地的途中才能感觉到。人们迷恋旅行,在一条必然存在于那里的道路,以旅人的身份沿着抽象的、不明前途的方式坚定前行。 玩户外的人们,形色不一。却一定有些共同的特点,比如健谈、乐观与善良。一路上受到大伙儿的照顾,内心感激。小北的雨罩,海龙的手套,苏阳的外衣,彩虹的长裤,还有许多分享到的食物。重要的是,有你们的笑。 分别的前夜,大伙儿洗漱清洁,吃肉喝酒。食一碗人间烟火,饮一盅人生起落。没料想,这清甜的米酒,也能醉人。某个萌叔在醉了后,仍然拍着桌子叫着要与美女姐姐喝交杯。某个帅哥在醉了后,仍然没有忘记在睡前将女友晾在屋外的鞋子收回床前。
天没亮,坐上车,穿过一座小镇和一场小雨。隔着车窗,看窗外天色微明。人们睡得东倒西歪。我一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听音乐。影像所捉不住的情愫,唯有音乐可以。 忽然觉得没有力气,陷入一阵沉默中,不能自已。我看见反射在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眼神孤独而迷茫。于是想,一个人,要走多少路,要趟过多少条河,要把光芒洒向多开阔的远方,才能被称为坚强地活着?
中途停车小憩,清晨六点一刻。宽阔的公路中央,没有车,没有人。连风都是温柔的,轻巧的没有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仿佛,谁也不曾来过这里。 人生的风景,一半收在眼底,一半仍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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