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的奶奶的书

呵呵笑

　  如果奶奶活到今天，应该是90岁高龄了。奶奶一生没有进过学堂，不识字。

    奶奶1916年生在东北乡下，旧中国的农村自然是没有书可念的。但是奶奶却天生喜欢读书，甚至仰慕读书。所以后来奶奶一直念叨新中国的第一件好事就是让妇女进学堂、扫除文盲。可惜一本书还没念完学堂就散了。因此奶奶后来只是零星地认得一些简单的文字。

   记得我刚刚懂事的时候，爸爸开始给我和哥哥买小人书看。奶奶也欣喜得什么似的，爸爸把小人书里的故事讲给我们的时候，奶奶总是放下手里的活计，不远不近地坐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认真地听着。等到爸爸妈妈上班了，奶奶就和我们一起翻那些小人书，一起来复述那些故事。记得奶奶常小心地抚摸着书的封皮和我们说，“你们赶上了好时候，将来能自己念书，多好啊！”

   后来，家里有了一台大收音机，我们把它叫作“话匣子”。奶奶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黑色的大家伙。因为这个“话匣子”每天都能替她读书看报，告诉她外面世界的新鲜事儿。奶奶的记性特别好，广播里的国家大事、评书选段都能记得八九不离十。等到哄我们几个孙子孙女玩时，奶奶就讲给我们听。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奶奶那双操劳的手抚摸我们的头发时总是发出细碎的声音，在这个声音的衬托下，奶奶的讲述是那么温和清晰，那个时候，我们仰着小脸，奶奶一边抚着我们的头一边讲听来的故事；老人小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陶醉的神情。

   后来，我们上学以后，奶奶最喜欢我们放学后在家里朗读课文，那个时候她总是努力倾听并试着理解记忆，就象我们在学校听老师的讲课一样认真。慢慢的我们长大了读的书越来越多，却越来越懒得张口朗读，自然也更不爱听奶奶讲的故事了。奶奶的话也少了许多，却依然守着那个“话匣子”。晚饭后孩子们开始看自己的书了，她就把音量调得小小的，凑着耳朵，眯着眼睛，细细地听“话匣子”给她说故事、讲新闻。

    再后来，家里有了电视，先是黑白的，后来还换了彩色的。奶奶再一次被这个新式的“书本”给吸引了----不光能听，还能看见。奶奶和我们孩子一样乐得合不拢嘴。

    可惜没过多久，由于年纪渐长，奶奶的眼睛不那么管用了，看一会儿电视眼睛就疲倦得受不了。这时，我才发现，奶奶是真的老了，她常常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个把小时，她喜欢养的花收拾得也不如从前了，每到换季她都会染上感冒、咳嗽这些毛病。

    奶奶的反应越来越迟缓，而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们却正是生龙活虎的成长年纪。我们与奶奶的交流越来越少，奶奶剩下的唯一爱好就是听收音机了。奶奶还套用广播里的话告诉我说，“这是有声的书本”。每次说到“书本”的时候，她的脸上就会出现特别幸福安详的神情。这时的奶奶已经过了七十岁，能记得住的也就是广播剧了。因为新闻节奏太快，内容太过简短；而广播剧里的情节却依然会让奶奶浮想联翩，沉浸到一个又一个的悲欢离合中。

   后来，我在北京读大学时每次假期回家，眼前看见的情景都是奶奶倚着枕头，守着她那台70年代的“红灯牌”收音机，在安静认真地听着广播里的节目。奶奶的白发在窗前的阳光里映成闪亮的金色，满是皱纹的脸上却依然是多少年来“听书”时的陶醉和安详。

   然而奶奶却没有等到听孙女在广播里给她“读书”的那一天。奶奶去世的时候，我刚到广播电台工作，甚至没有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等我回到东北老家时，奶奶留下的那本笨重的“广播书”----“红灯牌”收音机已经在墙角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背对着家人，我仰头抑住满眼的泪水。

    直到今天，有时在静静的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节目，常常忍不住想：奶奶如果能在广播里听到我的声音，会笑得多么开心啊；她的孙女不仅能用广播给她读书了，而且她再也不用费劲赶着去听了，因为如果奶奶听不清楚、听不明白，孙女一定会再给她重播一遍，再一遍，直到她把“书”里的内容都听明白……

寻梅踏雪

德德玛

雷刚

米粒儿

飘逸如烟

喜鹊

落日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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